“兄台如何说这些钱都进了官府的私囊?”
男子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相信勾月,可自己还有什么好失去的?
“姑娘,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这话一说出来,便无法收回。”
“我本是街上卖烧饼的,靠着自己的手艺在街上租了个铺子,后来铺子的生意越来越好,就又开了几家分店,最鼎盛的时候,我刘记烧饼在应县开了足足八家。靠着这几家店,我买田置地,弄了个三进三出的小宅子,娶了媳妇儿,没过几年又添了丁,生活瞧着越来越有盼头了。”
“县老爷江安,年纪轻轻连中两榜,到应县赴任的时候,才不过三十岁。”
“他们都说江安这样的经历,不应该到这么偏僻的应县来,他迟早都是要调走的。”
勾月点头,表示自己在听。
“我是个商人,对他们官场上的事一向不感兴趣,却没想到官员调任的火烧到了自己身上。”
“不知怎的他就瞧上了我的铺子,官场上的事情我也知道一些,县老爷要收我的铺子,我自认倒霉,知道自己的铺子怕是连成本都保不过来,却没想到他只用一百两来打发我。”
“我不服气,去县衙里闹了几回,被赶出来之后又到州里去求过说法,只是后来江安知道了以后,动用自己的权利,给我扣上了个莫须有的罪名,强行收走了我搜里的几家铺子,还有那一套宅子。”
“本来县里跟我一样的人家还有几户,看我到如此境地,也都消停了。”
勾月皱起眉头,朗朗乾坤之下,竟有这等事情。
夫人拿出江县令给的一百两银子放到桌上。
“兄台,这银子……”
勾月一眼便看出,这银子有问题。
“姑娘说的没错,我经商多年,银两放在手里一掂量就知道有多少,这银子有问题,里面掺了沙石。”
勾月拿起一块银锭,她觉不出份量有什么不对劲,两手一发力,银锭直接碎成两半。
“这……”
一路走来,勾月所见,皆是盛世,没想到盛世之下亦有此等。
“兄台,如果某一天公堂之上,你可敢将刚才的话重新说一遍?”
“这有何不敢,我已经沦落至此,还真没什么好在乎。”
勾月匆匆告别,她需要时间,去理一理其中的脉络。
银子里面掺沙石,这掺了沙石的银子是从哪里来的?
自己从来没在别的地方看见过这种银子,在应县的街头却是寻常。
江县令能一次拿出一百两的现银,这银子可能就出自应县。
可应县周围并没有银矿,如何会有银子。
私开银矿?
一个想法在勾月的脑海里萌生出来。
应县多山,难道是在那一座山里发现了银矿?
只是这样一来,怕不仅仅是一个小小的应县县令江安能操纵的局面。
银矿的开采,从探明矿藏位置开始,之后的开山,开采,运输,冶炼等工序,非偌大的场地不能完成。
即是私开,这些东西就不能见天日,不能见天日,那应县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真如那男子所说,恐怕良渚官员与应县多有勾结,这恐怕是一件足以影响到大楚安宁的大事。
应县的街头,说不上热闹,勾月一身玄色在街上溜达。
她毫无思绪,在街上晃悠,说不定还能找到些什么线索。
很可惜,一直到太阳落山,勾月都没发现半点异常。
勾月按住性子,她知道这种诛九族的大罪不会让人轻易查出来。
这些丧心病狂的人既然敢干,便是把握很大。
即便现在上报良渚,良渚派专员到应县来,也难保会不会真的查到些什么。
自己这样,目标反而小一些。
采矿需要人,应县街头多妇孺,壮年男子几乎看不见,会不会与开矿有关。
勾月盘算着,要是能混进采矿的人里,自己不就不用辛苦找银矿的位置了?
勾月打量着自己,生了个鹅蛋脸,杏仁眼,配上不浓不淡的眉毛,哪怕穿上男装,也像个女子。
这几年自己在山里,极少再碰兵刃,手上的老茧退下去不少,手都变得白皙起来。
虽然自己行为举止上跟一个女孩子相差甚远,不过要说扮成男子的话,估计一眼就要被认出来。
怎么办?怎么办?
要是阿渊在的话,一百个找矿山的点子都要想出来了。
偏自己头脑没他那么活泛,就想到了一个办法,还不知可行不可行。
想来烦躁,勾月遂再出门去逛逛。
晚上的应县家家关门闭户,这才刚刚天黑,就已经是这幅模样。
好在勾月不怕黑,街上没有人她自己也能逛下去。
“嗖~”
“嗖~”
勾月的耳朵灵敏,这黑暗中一点风吹草动她都听得到。
这声音,是利刃破空声,勾月再熟悉不过。
顺着往前走,声音逐渐清晰起来。
一小队衙役对几个乞丐拳打脚踢的。
本在几个乞丐窝在墙角睡得好好的,被他们从地上揪起来。
勾月一个上步,轻松的翻到房顶,在上面能看的更清楚些。
“起来,快点,几个叫子,要不是大人有令,老子早就了结了你们。”
他们说的每一句,勾月都听得真切。
几个叫子如何与县令扯到一起。
事出反常必有妖,勾月悄咪咪的跟上去,看看他们到底要把叫子带到哪里去。
夜晚的应县格外静谧,就连脚步声都一声没落下的传到勾月耳朵里。
她能听出来,叫子的脚步声里参杂着更多混乱的脚步。
果不其然,一刻钟之后,城中好几队衙役从四面八方带着乌压压的一群人在城门口汇合。
这群人里,不仅有有叫子,看着还有好人家,他们身上穿的衣服都是齐整的,一连茫然跟着人群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