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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伐楚(第2 / 2页)

而子罕率军进入了许国境内后,还得意洋洋地派使者给许国国君许灵公送信;在信中,子罕大言不惭地说:

“此次晋国伐秦之役(即麻隧之战),不但我郑国踊跃参与,就连曹、邾、滕等小国都主动派兵参与作战,而您竟然不听晋侯的号令,拒不出兵参与伐秦,您这就是蔑视侯伯(即诸侯霸主)的权威!所以,我们寡君特命我率军前来,以讨伐许国的‘不敬霸主’之罪。”

面对猖狂的郑国君臣的挑衅,许国国君许灵公不卑不亢地回复前来征伐的子罕说:

“我们许国一直是楚国的属国,而这件事之前晋国也是认可的;现在,就连霸主晋国都没有因为我们没参与伐秦之役而派兵来讨伐,那么你们郑国就更加无权出兵来攻打我国了!”

子罕恼羞成怒,再次复信给许灵公说:

“晋、楚两国已经签订了‘弭兵之盟’,您难道不知道吗?盟约中说明了——若有伤害晋国的事情发生,那么楚国也可以代替晋国讨伐它。许国既然是楚国的属国,而你们又不派兵参与伐秦,那就是伤害了晋国的利益;我们郑国是晋国的盟友,当然有权代表晋国讨伐犯有过错的人。”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那郑、许之间还有什么好谈的,直接打吧;于是,子罕率郑军发起了对许国的进攻;而许灵公也在顽强抵抗郑军的同时,赶紧派人去楚国向楚共王求援,请楚军马上北上救许。

出人意料的是——楚军还没前来,子罕所率郑军的(第一次)进攻许国军事行动,却可耻地失败了,许灵公凭借着坚固的城池和许国国人们高昂的士气,最终挫败了来势汹汹的郑国军队,子罕不得不狼狈地率军逃回了新郑。

得知子罕铩羽而归后,郑成公的脸面实在挂不住了;因此,当年八月二十三,郑成公亲自出马,率郑军再第二次进攻许国;这一次郑军的出兵很顺利,八月二十五,郑军攻克了许国国都外城,围困了内城,得意洋洋的郑成公向被困在内城的许灵公发出了劝降信:

“您若是执迷不悟,不肯放弃的话,那么我必定要毁了此城。若您肯为城内的国人们考虑,我将与您重归于好。”

此时,楚国的援军迟迟未到,而许都内城的情况越来越危急,许灵公担心内城坚持不了多久了;为免生灵涂炭,许灵公便回信给郑成公说:

“希望您能够信守承诺,我愿意交割土地,使两国重修友好。”

许灵公所说的‘交割土地’,其实就是要把之前公子班所占据的、公孙申原有的封地——郑国訾地交还给郑国,以此来换取郑成公的退兵。

虽然訾地本来就是郑国的,但在这之前又没有直接归属于郑国公室(一直都是由公孙申、公子班所占据),现在能归自己所有,郑成公觉得也可以了;而郑国重新占领訾地后,许国的生存空间就被郑国大幅地压缩,将来郑国随时可以再次进入许国,所以得到訾地这个战利品就很好了。

另外,最为关键的是——郑成公已经得知,楚国接到许国的求救信后,正在筹划出兵伐郑以救援许国,如果自己还不见好就收、迅速从许国撤军回师的话,只怕楚军又要再次重复之前的北上老套路:围攻新郑了。

于是,郑成公下令停止攻许,痛快地同意了许灵公的讲和请求,在顺利地收回了被公孙申、公子班占据多年的封邑訾地之后,就迅速收兵回国;而郑军撤退之后,许国的宗庙社稷总算暂时得以保全,郑许之战也告一段落。

郑、许之战,在春秋时期是一场很常见的诸侯国之间的战争,其规模也很小,影响力就更谈不上了;一般情况下,这样的战争,从开始到结束都没有太多的人去关注,打完了也就打完了。

可这一次却不一样,在莫名其妙和阴差阳错之下,郑国伐许之战却深切地影响到了诸侯霸主——晋国国内的政治形势,让平日里矛盾重重的诸卿士大夫家族之间的矛盾显现激化,由此导致的后果就是晋国一代贤臣伯宗被郤氏借机污蔑陷害,最终殒命。那么具体的情况又是怎样呢?下面继续为大家讲述——

郑国的许之役虽然获得了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利益,也对外显示了郑国的‘威慑力’,但此役为郑国所带来的负面影响却不小——许国虽然国小力微,但并不是没有后台的,它一直都是受楚国的庇护,是楚国为数不多的盟国(小弟)之一;而郑国背弃与楚国的盟约改投晋国后,悍然入侵许国,这是赤裸裸地违反了晋楚两国刚刚达成的‘弭兵之会’盟约,也是故意在打楚国的脸。

因此,当郑军从许国撤退后不久,得知消息的楚国司马子反就想撺掇楚共王对郑国用兵,以讨伐郑国的不义之举(其实就是找一个借口打郑国,这种事楚国之前又不是没做过)。

子反想要出兵伐郑,但楚共王的弟弟、楚大夫子囊(公子贞)觉得这么做不是眼下的最好选择,便在朝议中劝楚共王不要听子反的挑唆、无故地发动伐郑战争;子囊还进一步向楚共王谏言说:

“我们不久前才刚刚与晋国签订了休兵停战的盟约,楚国也是言而有信的大国,不应该这么快就背弃盟约,请您还是不要下令发兵伐郑吧。”

但楚共王本人都还没有做出是否出兵的决定,同时参与朝议的司马子反就已经坐不住了,他不以为然地反驳子囊说:

“现在的敌情是对我们有利的,我们当然要进军攻伐郑国,那还管什么结盟不结盟的呢!”

子囊继续解释说:

“晋楚盟约的墨迹都还未干,我们就做出了背盟不义的事情,这断不可为。”

子反再反驳说:

“之前,秦国使者拜访我国时曾说,当初与晋国签订令狐之盟后,又为晋国所攻伐,晋人实在是不可信。而郑国伐许,已经是他们(晋国联盟)背盟在先,我们为什么不可以照做?”

子囊再分辨说:

“是郑国伐许,又不是晋国伐许。而秦国使者的话,不知道有几分可信,不能轻易受其蛊惑啊。”

子反按捺不住、跪立起来大声说:

“成、穆、庄诸先王之霸业绝不可废;许国,是我们楚国的忠实盟友,现在晋国的盟友郑国悍然伐许,晋国身为郑国的盟主,为何不制止郑国的‘毁盟’行为?晋国这么纵容郑国,是置‘弭兵盟约’于何地?我军必须出兵伐郑,以惩郑国的不义毁盟行为!”

子反理直气壮的话,得到了大部分楚国卿士大夫的赞同(当初和晋国结盟时,楚国君臣基本上就没有把这个盟约当回事;而接待郤至来访时,楚共王和子反的态度,就很好地说明了这个问题),认为司马的话很的有道理,楚国什么时候要看别人的脸色、要顾及盟约的束缚了。

当年楚成王、楚穆王、楚庄王三代楚国国君所开创、建立的霸业,是楚共王必须要全力维护、乃至于发扬光大的天然使命,中原腹地的郑国(还有许国),就是这份霸业拼图中的重要的组成部分,哪怕是郑国没有伐许,楚国早晚也是要出兵伐郑的,否则楚国先王们留下的霸业岂不是要慢慢地萎缩、乃至消逝了。

所以,尽管听到了反对的声音,但楚共王还是决定要出兵伐郑、稳固楚国的霸业;他最终力排众议、以‘郑国无故伐许’的名义,下令说:

“捍卫楚国的盟友,歼灭楚国的敌人;出兵伐郑!”

周简王十年(前576年),楚国司马子反奉楚共王之命,率军北上伐郑;途中,子反路过了申邑(楚国县邑),因为需要为军队补充军需粮秣,于是子反暂时在申邑稍做停留,并顺道拜访了在申邑封地养老的楚国老臣申叔时,向他表示敬意。

申叔时当时已经退休,并在自己的封地申地养老,所以并没有出席前次商议伐郑的朝会;但他听说了子反说动楚共王,出兵攻打郑国的事情后,很是担忧,便对前来拜访自己的子反劝告说:

“盟约,是用信义来达成的;信义,是用来遵守礼法的;我们楚国是大国,如果带头不遵守礼法,那就是不讲仁义、不守信用。此次大夫进兵,去许国是可以的,但要讨伐郑国,那就是我们背盟在先啊。”

子反当然不会直接顶撞申叔这样的前辈老臣,于是礼貌性地回复说:

“申叔您老人家言之在理,但大军已经启程北上,这个时候再要停止行动,那恐怕是不能了。”

见子反不听劝告,申叔时也没有过多的摆老资格架子,于是便不再提及此事,而是与子反聊起别的无关紧要的事情来。

因为军情紧急、时间紧迫,子反在申邑对申叔时的拜访只是礼节性的,当军需物资补充完毕后,子反没有过多地逗留,立即向申叔时告别,然后继续率军北上了。

子反离开后,申叔时怅然地对身边的人说:

“子反这小子恐怕要给楚国惹大祸了——诚信,是立身的根本,是用来保护礼义的;而礼义,是待人的根本,是用来保护生存的;这两样优秀的品德,都被子反所丢弃了,他想要避免祸患,还能够办到吗?子反自己的祸患,大概很快就要到来了!”

离开申邑的子反,也对左右下属们说:

“申叔老了,又不懂军事方略,因此才会这么说;但无论如何,他老人家还是一个可亲可敬的忠厚老臣啊。”

子反离开申邑后继续率军北上,一路追击已经从许国撤军的郑军主力,直接进入了郑国;在郑国,子反围攻了暴隧(河南原阳),打击了郑国的嚣张气焰;然后,子反继续进军,改道攻入卫国,又打到了首止(河南睢县)。

楚国的这一次出兵,意在扩张自己的势力范围,并降服郑、卫等晋国盟友;可子反率楚军主力劳师远征、远离了本土,导致楚国的边境防备十分的空虚。因此,郑成公在拼命抵挡楚军进攻的同时,又派郑国执政子罕(公子喜、郑国七穆之一)偷偷率军南下,偷袭了楚国边境地方,并乘虚攻占了楚国的北部城邑新石。

在楚郑两国混战一气、谁也压制不住谁的时候,晋国也想抓住这个机会,发兵攻击楚军,以报复楚国伐郑之举。因此晋国执政栾书向晋厉公建议说:

“楚人不守信义、悍然背盟,这绝不可纵容,我们必须出兵讨伐,以惩罚楚人之过。”

在栾书的进言下,晋厉公也很想率军出征,和楚军选个场地、痛痛快快地打一场架,并让天下诸侯知道——到底谁才是真正的诸侯霸主。于是,晋厉公特地召开朝会,请诸卿士大夫们共同商议,看如何应对楚国的挑衅进攻。

可在朝会中,下军将韩厥却劝晋厉公说:

“君上您还是要暂时等一下,这次楚国伐郑,确实是他们先背弃了‘弭兵盟约’的约定,然后楚国君臣又驱使国内的老百姓们去进行这场不义的战争,这样不体恤百姓、不爱惜国力和民力的国君和掌握朝政的卿士大夫,一定会被他们的百姓所抛弃。用不着我们出兵抵抗,楚国自己就会加重自己的罪过,楚国的百姓也会抛弃他们的君主;而人心一旦失去了,谁还会心甘情愿地再替他打仗呢?等楚国的君臣不断地犯错之后,我们再行征伐也不迟。”

韩厥反对出兵援郑、击楚,其内在意思是——晋国此时已经经历了连续多次的大战,虽然都取得了胜利,但四军士卒们已疲惫不堪,国家的府库也都因为连年的战争而消耗殆尽,再要强行发兵征战,实在是勉为其难了。

因此,韩厥就借着‘楚人无庸兴兵,其罪加重,其民将叛’的理由,请晋厉公稍稍等待一下,让晋国的国人们好好地休养生息一阵,以恢复被耽误了好几年的农事,这样也能让国家的物产、粮秣、军需都能有所积累,国家得以恢复元气;等百姓们松了一口气,做好了下一次与楚国的战争准备后,再行发兵、与楚国进行争霸之战也不迟。

当时,参与朝会的士燮也表示反对马上出兵与楚国作战,而是赞同韩厥的暂时恢复休养、以待将来的意见。

可同样参与朝会的郤氏家族,却积极地支持栾书的意见,要求出兵与楚国交战。

新军将郤犨第一个发言,说:

“楚国这一次攻伐郑、卫两国,实在是已经背弃了晋、楚弭兵之盟。既然楚国已经背盟,那么我们就要果断地出兵,打击对方的气焰;否则,不但贻误了战机,还有可能失去对郑国的控制权(说的其实没错)。”

上军将郤錡紧接着补充说:

“郑国在晋楚之间反复,其实是惧怕楚国的,如故这一次我们不去驱赶楚军、救援郑国的话,那么郑国必定会慑于楚军地压力,而重新臣服于楚国的。所以,我们必须出兵救郑。”

郤氏家族成员之所以要说动晋厉公发动对楚国的战争,是因为战争可以强化郤氏目前在晋国的权势和地位;长久以来,郤氏都是依靠在战场上的军功、而不是用自身的见识和头脑智慧来获取利益、权势的家族,以权谋、外交手段来进行政治活动,那不是郤氏的长处,而战争爆发时,郤氏的作战才能就派得上用场了,还能凭借战争的胜利来扩大他们手中的权力(比如郤缺、郤克、乃至郤錡)。所以,和其他晋国侈卿家族相比,郤氏更酷爱战争的来临。

但也出席了此次朝会的晋国老臣伯宗,却赞同韩厥、士燮的‘暂时休兵’意见,而坚决反对郤氏家族的‘出兵攻楚’之议;他在朝议中对晋厉公建议说:

“许国,是楚国长久以来的盟国,而郑国前次出兵伐许,其实与伐楚也无异了;所以,遭到郑国冒犯的楚国,必然会出兵反击、进攻郑国;郑国虽然是我们的盟友,但楚国伐郑师出有名,这不是对我们晋国的无礼。因此,我们可以派使者出访楚国,与其君臣进行交涉,无须在战场上兵戎相见;晋国是堂堂诸侯霸主,可不能被郑国君臣的一己私利所要挟和左右。”

对主和与主战派之间的分歧,晋厉公作为一位成熟的君主,自然有自己的决断;而他在对韩厥和士燮、伯宗的谏言进行了思虑,又对郤氏的请战要求进行了分析之后,很快明白了这两派‘战、和’请求背后隐藏的真实意图。

仔细思考对比之下,晋厉公觉得此时出兵与楚军对抗、援救郑国的行动对国家的恢复元气、积蓄力量确实是没有什么帮助,还可能耽误重要的农耕要事;于是,晋厉公在朝会上做出决断——对出兵援郑、攻楚的行动暂时搁置讨论,而改为解散常备的四军士卒,准备今年的农耕事宜,让普通国人们可以稍稍休养生息,以积蓄粮秣,进行耕种;待国家恢复了元气、国人们养足了精气之后,再行谈论下一步军事行动的计划。

另外,为了表示自己的‘关切’态度,晋厉公还专门派下军佐派荀罃出使楚国,‘要求’楚共王遵守盟约,立即从郑国撤军。

就这样,还在拼死缠斗中的楚国和郑国,既等不到晋国派出的援军来支援(指郑国),后勤上的补给线又被对手所时刻骚扰、切断,边境的城邑也被攻占(指楚国),双方的作战状况都处于十分不利的形势;因此,楚共王和郑成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从对方的国内退兵,重新调整应对方式;楚、郑两国间最新的这次对阵,就在索然无味中匆匆结束了。

可是,在是否出兵援郑的朝议中反对郤氏意见,规劝晋厉公不要出兵的伯宗,他的这种态度就得罪了一心想要借助军事行动来扩大家族利益的郤氏,也因此将马上面临郤氏的反击‘诬陷’,由此落得个悲惨的人生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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