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颂宜便是林栀予的阿姐。
此时此刻,林栀予只觉得无尽的深渊正朝她袭来。
他承认了,是他囚禁了阿姐,害死了阿姐的夫君,君夺臣妻!
“萧玹,我们和离吧。”
萧玹怔愣一瞬,随即嗤笑,“和离?林栀予,朕是皇帝,只有皇后才配与朕谈和离,你,还没有这个资格。”
轻蔑讥讽像利箭刺进林栀予胸口,她为他付出那么多,是他明媒正娶的正妻,相伴十载,却只换得个‘不配’。
泪水无声划过脸颊,萧玹紧蹙着眉,“你就那么想要那后位?”
“那该是我的。”
萧玹看似烦躁不已,“颂宜是你嫡姐,你姐妹二人分位谁高谁低又有什么分别?”
“可她不喜欢你!她嫁人了,她有夫君!”
“别跟朕提那个男人!”
忽而暴怒的吼声迫使林栀予僵在原地,目之所及,是他收敛不住的嫉恨,眉宇间腾起的戾气里,满满的都是疯狂的爱意,像一头被夺了心爱之物的野兽。
这是林栀予从未见过的。
她一直以为萧玹是个性情内敛的人,温和有礼,唯有床榻上才可窥见他失控的一面。
可原来那根本算不上什么。
漫天雪片随着敞开的殿门疯狂涌入,萧玹愤然离去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黑暗里。
“莫再耍手段,用毒发的借口诓骗朕过来,此事休再有第二回!”
翌日。
热闹盛大的号角声如约而至,萧玹到底还是娶了别人。
及至午时,一夜未睡的林栀予终于买通侍卫,逃出了临华殿。
她想去见一见林颂宜,能救阿姐出宫的人,只有她。
阿姐是为了救她才被萧玹设计囚禁的,她欠阿姐太多,无论如何,她都该还她。
却不想行至半路,林栀予眼前忽然一黑,极致的痛意刹那间冲进骨腔,一口乌血喷出。
是活人蛊发作了。
夏春惊慌失措,忙要去叫人,林栀予将人拉住,头上的发簪强塞进夏春的手。
簪子里藏着林栀予想对林颂宜说的话。
林栀予字字泣血哀求着,夏春不得已含泪应下。
望着夏春忙乱跑远的背影,视线时而模糊,林栀予知道,自己的大限之日到了。
她本就打算用她一条命,来换取阿姐的自由,如今算是得偿所愿。
夏春去了凌天殿向萧玹求救,林栀予知道,那个傻丫头不会眼睁睁看着她死。
然而瘫卧在雪里许久,林栀予始终没有等来萧玹。
以夏春的脚程,这么久,两个来回也够了。
拖到现在,必是萧玹不愿过来。
林栀予心下悲凉。
萧玹他确实不必再来,他如愿娶到了心上人,皇权在握,大仇得报,如今的她已然失去了全部的利用价值。
许是天太冷冻麻了身子,又许是回光返照,慢慢的,林栀予周身的痛意开始退去。
她看到了不远处的角楼,角楼下面,是让人望而却步的高耸城墙,她已故的父兄,都曾在那驻守。
恍惚间好像看到了父兄的影子,林栀予心里浮现出一个念头——或许,她有比被蛊毒活活吞噬更好的死法。
……
午时三刻已过,凌天殿门前积雪被鲜血染红。
被杖责的是夏春,在她身边,跪着城门校尉李勋。
此二人一前一后赶来,一个说林栀予毒发濒死,哭喊求救,一个说林栀予独身登上东角楼,恐有自戕之险。
两人前言不搭后语,俱是威逼之辞,帝王勃然大怒。
杖责毕,夏春奄奄一息,口中吐着血沫不停呢喃,“娘娘,救娘娘……”
李勋见状于心不忍,托太监总管常善再度通传,复又换得了帝王的怒斥。
——她想死便让她去死!
帝王盛怒,太监侍卫战战兢兢趴了一地。
话虽如此,盏茶的功夫未过,殿门却豁然敞开。
只见常善口中那政务繁忙的帝王阔步而出,玄色龙袍衣袂划破风雪。
帝王轿辇浩浩荡荡,去往东角楼的方向。
然行至半程,帝王忽而下令改道,倒不说有什么旁的要紧事,一行人只漫无目的在御园里闲逛。
常善一向擅长揣摩圣意,心想帝王此举,约莫是想借极寒风雪磨磨林栀予的性子。
林栀予一而再犯下欺君之罪,以死相逼,只是吃些皮肉之苦已是蒙了天恩。
常善冷脸按下李勋的催促,默不作声跟随圣驾,直至漫天飞雪骤然变大,一名角楼守卫摸爬着跪到圣驾前,喊声凄厉惶恐。
“贵妃娘娘跳了,娘娘坠楼了——”
轿辇冷不丁晃动,天塌了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