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得漂亮，记住以后再有人这样对你说，你就告诉妈妈，嗯，告诉我也可以。”林奇想了想，诚恳的说道，“我不是警察，也不像你娜塔莉阿姨那样维护秩序，所以你做这些事其实和我无关。但既然你惹到我了，而且我受到麦琪太太照顾，就有必要替她着想。所以我现在需要一个解释，为什么做这些事。”
“我也是第一次啊，被他们逼着……”
“刚才的经历应该让你看出来了，我能提前知道很多不该知道的事，比如我就能知道谁才是他们的头领。所以编故事之前想好再说，解释的机会我只给你一次。”
玛莎一龇牙，像是要咬人一样，但偷偷看了看林奇的眼睛，还是小声道：“输给你我认了，没错，我就是他们的头领，我带着他们干这些事的。”
“理由呢？”
“钱啊，每次大家都能分一点钱的，他们都要生活，我也一样啊，妈妈要养家，要维护这栋房子，最重要的，还要供我上学，初级教育现在还勉强负担得起，但她还想让我继续读中级教育。学校钱的地方太多了，如果不是我用额外的收入补贴，家里会很艰难的。”
林奇点点头，兰德王国的教育不便宜，初级教育类似小学和初中，四年的学程，每年就要八镑左右的学费。而中级教育类似职业高中，价格更加昂贵，三年的学程，每年至少二十镑的学费支出，不是普通家庭负担得起的。
“而且我不带着他们干坏事，他们就不干了吗？我至少读过一点书，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时候该控制自己，那些笨蛋可不知道。以前他们做的更过分，还闹出过人命，不仅自己上了绞架，还让外面的人对国王区越来越害怕，都不敢来了。我如果不干了，他们很快就回到原样，他们刚刚正常一点的生活也全完了。”
林奇反而替她倒了杯茶，看着小姑娘一饮而尽，一抹嘴巴，愤愤的说道：
“他们可没有一个好妈妈，家里根本不管他们，和流浪儿唯一的区别就是他们每天能吃一口东西，不至于饿死在街上。感谢市政府那些老爷们大发善心，不许工厂雇佣童工，真是善良啊，他们想要稍稍多吃一点就只能去偷去抢。国王区的孩子，那时候在莱茵已经是一句俚语了，全市都知道我们这些没教养的混蛋。”
林奇叹了口气，突然觉得比起这些底层人士，自己身体的原主已经算条件不错了，现在更是生活优渥。
嗯，如果忽略口袋里只有十三个先令这件事。
“现在好了，他们隔几天就能带回家几个便士甚至一两个先令，父母对他们好多了，警察也对他们好多了，至少不会见到就狠揍他们，大人们来国王区也不会那么害怕了，连女人都敢自己进来，这样不好吗？我做错了吗？”
林奇反问道：“那我呢，只是心软而已，就被你们又打又抢的，我做错了吗？以后我还敢心软吗？”
女孩沉默了，过了一阵才咕哝着说道：“平时从国王区抢钱，还歧视我们这些居民的也有你们一份，你们活该。”
不过嘀咕了几句，女孩还是低着头小声道：“我也知道这样不对，但想改变总要给他们找到其他出路啊。这段时间找到了其他赚钱的法子，坏事干的也就少多了，大家都在慢慢变好的，再给我一点时间嘛。”
“嗯？其他法子？”
林奇反而有点紧张，孩子的想法和成人不一样，谁知道她说的其他法子是什么危险的事。
“国王区的孩子在全市疯跑，哪里都能见到，所以城里的消息都瞒不过我们。”小女孩得意的说道，“这两年有好几家报社的人找我们买消息，尤其是一个大姐姐，买过很多次，给了我们不少钱呢，她还说要想办法给他们找个报童的工作，能补贴家用，也不用在大街上乱跑了。现在这样对大家都有好处，你就再给我点时间吧，别让妈妈知道伤心。”
儿童情报队啊，这群四处乱跑的熊孩子倒是有得天独厚的条件，还真适合干这行，就算当了报童也一样。
虽然情报贩子往往更危险，但给报社提供消息的相对安全的多。
而且这种队伍内部的信息都是共通的，很少出现只有某个个体知道的消息，想要灭口，除非把所有街头儿童都干掉。这样显然不太可能，所以个体遭遇风险的可能性反而非常低。
这小混蛋真是早熟，确实很有想法，就是行为实在欠揍而已。
想到刚才差点身败名裂，林奇就觉得一阵手痒，而小东西就像是猜到了一样，捂着屁股朝旁边挪了挪，躲林奇远一点。
林奇翻了个白眼，其实已经不太想和麦琪太太告状了。
每个阶层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女孩的对错他一个外人不好做评论。但如果她没说谎，她确实算不上罪大恶极，而且从实际效果上来说，所有事都在向好的方面转变，只是……
“但是你自己呢？”林奇叹了口气，声音也软了下来，“对你的好处反而是最小的吧，你这么聪明，没为自己着想吗？”
“我？我又活不了几年了，有什么可想的，我只想让妈妈这几年不那么辛苦，等过几年我早早死掉，妈妈也就解脱了，我也没什么可遗憾的了。”
“嗯？”看着这张可恶却又稚嫩的脸，林奇不由冒出了一股同情之意，轻声问道，“为什么？”
“他们觉得我是小孩子，什么都不懂，所以都瞒着我，其实当初爸爸出事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了，都是因为我害的。”女孩瘪着嘴，眼睛都红了，揉揉鼻子低声道，“我偷听娜塔莉阿姨他们说起过，我体质特殊，适合当什么东西的容器，这样的人很少有人能活得长，都会被一种叫什么神秘的东西害死。哼，我才不怕呢，死就死，我早就想开了，只要妈妈这几年高高兴兴的就好。”
容器？那是什么？
她戒指上的神秘污秽会不会就和这件事有关？
林奇也不确定，想了想先安抚道：“虽然你的解释叔叔并不认同，但也没有立场谴责你做错了。那么，就暂时替你和妈妈保密吧。但你必须乖一点，那些样不许再对叔叔用，而且也尽量和叔叔说实话。”
女孩嘟着嘴犹豫了一会，最终点点头。
“很好。”林奇和女孩击掌约定，“那现在告诉叔叔，最近还有谁碰过你的那枚戒指。”
“戒指？没人碰啊。”
“那它碰到过什么东西吗？”
“哦，我想起来了，前天记者大姐姐找我，让我帮忙把一小袋照片送去给她的一个同事，我怕袋子丢了，就挂在脖子上送去了。”小女孩不明所以的说道，“所以戒指应该只碰到过那个袋子。”
嘶……又是记者？而且和神秘有关联？
林奇迟疑片刻，指着挂板上的名字问道：“她那个同事，不会就是这个唐尼·纳顿吧。”
“不认识，我不知道那人的名字。”女孩抬起头看了看挂板，“咦？”
“怎么了？”
“叔叔你也认识那里？”女孩指着最大的‘荆棘’这个单词，就在唐尼这个名字的旁边。
嗯？
林奇只觉得身上每个毛孔都收紧了，呼吸都停顿了一下，紧张的问道：“你知道这里？”
“对呀，两年前娜塔莉阿姨带我和妈妈一起去过，好像和爸爸的事有关。”
“哦，难怪你知道，等等，你说什么？”林奇突然反应过来了，盯着小女孩，把她盯得直往后靠，“娜塔莉也知道？还是她带你们去的？”
“嗯……”女孩惊恐的缩在沙发里，点了点头。
呼，原来从贝西夫人提到这个名字，警官女士就已经知道这是哪里了，但一直到离开，她都没有说起过。
她是故意隐瞒的。但是为什么，她为什么要隐瞒。
不对，不止这一点，最后她的表现全都不对劲。
意识到问题了再回忆，林奇立刻发现了异常。
离别时的一幕，再次浮现在面前，警官女士轻声说着告别的话。
“很高兴认识你，林奇。”
语气前所未有的温柔，那不像是告别，根本就是在诀别。
林奇突然重重一巴掌抽在自己脸上。
“该死，我真是蠢货，我怎么没想到。”
他一直觉得对方突然被吓退有些奇怪，只是刚好合了他的心愿才没有多想。
然而现在回头想想，她的表现始终透着异常。
会为保住林奇的命整晚奔波毫无怨言，愿意为保护他深入奇物的回忆面对上百怪物，能体贴的想尽方法帮他在守望者争取利益，因为一句话就可以和他一起放弃已经到手的线索逃离现场。
这样的人，会突然态度大变，在危险面前退缩？
只可能是故作姿态。
但是为什么？
林奇懊恼的锤了锤脑袋，都不用想，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她比我自己更相信贝西夫人的判断，也更清楚真相可能蕴含的危险，我在琢磨着怎么骗她平安退出的时候，她当然也可以有同样的想法，而且可以比我更早的实施。
可笑我自诩比这个头脑简单的笨女人聪明，居然一点都没察觉，被她骗的真信了她要退出。
她根本不打算退缩，不管是猜到了案件对我的重要性也好，还是为了维护秩序也好，她都没打算退缩，即便明知可能是赴死，也要继续查下去，只是不希望我这个普通人平民跟着去冒险，才骗我留下来。
还特意叮嘱我在家里等消息，一两天以后，要不事情已经解决了，要不她的死让事态发酵变得更严重，多方关注之下，我也就不会再有危险了。
见鬼，这个蠢女人，我会那么笨吗，我会那么听话吗？
林奇盯着外面已经黑下去的天色，只觉得脑子从没有转的这么快过。
她最后急急忙忙离开，就是怕我看出问题来了，为了避免我明天去俱乐部找她，还特意嘱咐我不要再做顾问。这种心态下，为了保险起见，她很可能不等明天，今晚就会行动，孤身探查‘荆棘’。
以这女人的个性，肯定不会拉着其他人一起冒险，她现在很可能已经只身出现在那里，孤立无援的人不是我，反而是她。
这可是我的事，你怎么比我还着急，你还欠着我两个要求呢，我可不会看着你替我冒险，你别想跑，要冒险我们一起去。
“玛莎。”林奇严肃的盯着瑟瑟发抖的小女孩，“告诉我荆棘到底在哪，马上。”
上一章打了个小补丁。贝西夫人对于危险的描述，我之前太直白了，反而没有那种若隐若现的压迫力和逼格。所以稍稍换了几个词，仅此而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