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漆漆的箱子里面,栗卷豆急地用盘腿的姿势团团转。
阿攀怎么还不带喵喵回家。
楼道外,三两醉酒哄笑声越来越近,是同一栋楼层的住户陆续进了楼门。
许攀垂在身侧的十指隐隐发抖,完全凭借本能弯腰将纸盒抱回房间,脚后跟一踢房门彭地摔上。
楼道外,清晰的哒哒鞋声走进,站定立在门前。灰白墙壁密布罅隙,林夺倚墙而立,眉宇凌厉,折出一抹微不可查的郁色。
他在喵喵心里,是不是永远也比不上这个人。
墙壁材料并不隔音,屋内一条桌腿在地板上滑动发出些微声响,在外面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纸箱掂在手里,明显是一个人的重量。
许攀将盒子轻轻放到铺着硬纸板的铁架子床上,心脏仿佛有一锤巨鼓在不停敲打。
笨重的纸箱蹦蹦跶跶跳两下,先是几根细白的手指沿缝隙悄悄摸上来,再然后,一颗小脑袋慢吞吞从里面探出来。
猫猫祟祟的栗卷豆顶着两片塑料纸板,确认阿攀已经将自己带回家。小石头落下,他就这样趴在纸箱边边,歪着脑袋,下巴搁在交叠的手臂上。
少年眉眼弯弯,笑成一轮新月,睫毛扑闪着轻声说:
“阿攀,生日快乐。”
记忆鲜活,时光瞬间穿透过去。
“阿攀,要快乐!”
“我们以后是好朋友,所以你疼,我也疼。我疼了,你也要疼。”
“星星和月亮都睡着了,喵喵睡不着,在悄悄想念阿攀。”
一样的粉妆玉琢的脸蛋,一样天真明媚的笑颜,小少爷永远是无忧无虑的小少爷。
心脏节奏的鼓点越跳越快,直至彻底失衡。
许攀漆黑无光的眼睛里爆裂出几点炽烈火星,烫得吓人,但很快又被黑暗吞噬,重新陷入无力的虚无麻木。
栗卷豆还在扭来扭去,弯折的腿因为久跪变得针扎一样麻,他坐在纸箱子里面,朝许攀伸出双臂。
吊灯微晃,指尖漂亮如玉,灯光下的手腕温软晶莹,仿佛一块品色上好的羊脂玉。
许攀发了愣,布满粗茧的手掌垂在深灰色的工装裤缝边,颤唞着反复擦去掌心沁出的汗,始终不敢用自己的手握住朝自己递来的萤石美玉。
他的脸也像是被砌墙的水泥死死封住,做不出任何表情。
栗卷豆歪头,鼻腔里哼出一声疑惑的“嗯?”他扯了扯漂亮的假发,思忖是不是自己打扮得太过稀奇,阿攀都不认识他了。
“干嘛,不认得啦,快抱我出来呀,腿都蹲麻了。”
许攀深深闭眼再睁开,表面恢复成往常无二的冷静,低声叫他。这一句小少爷总觉得和从前不一样了,藏着掩饰不了的徒劳局促。
许攀拍了拍裤子上的灰,接着转身用肥皂水仔仔细细洗了手。
栗卷豆被腾空抱起,轻轻放在干净的床单上。
竭力敛起所有不该有的情绪,许攀烧了一壶热水,平和地问:“为什么突然来安源?”
他住的群租房与隔壁仅有一块木板作隔档,朝北,常年没有光照。这里到处都是劣质廉价的味道,小少爷不该来的。
栗卷豆环膝坐在床沿边,唔一声,“突然想起阿攀,就来看看你。”
阿攀住的屋子相比从前浦沅附近的出租屋更加简陋空荡,他乖乖圈住自己,贴心地没有四处乱看。
许攀轻笑,“傻不傻,不是说了月底去看你。”
“你过生日嘛。”
“我的生日有什么重要的。”
栗卷豆清亮的眸子和他对上,用最认真的语气说出稚嫩的话,“你觉得不重要,可是喵喵觉得重要啊。”
眸光流盼的眼里有欢喜,有较真,唯独没有了当初对自己那股青涩到毫无保留的珍贵感情。
塑料纸杯攥得变了形,许攀颓然的脸上闪过一丝想要抓住点什么的急切。满心满腔的话,想解释又徒劳,密密麻麻的情绪堵在胸腔,无法宣之于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