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多复杂,他都得承认,应怜就是心气高。
对心气高的应怜来说,顾念远就是顶顶特殊的那个。
人生的前二十多年,应怜已经认识了很多人,如果三十五岁之后辞职去环球旅行,还会遇见更多形形色色的朋友或过客。
可是他不会再遇见另一个顾念远,不会再像青春时那样,直白袒露,无所顾虑,毫无保留地去维持一段关系。
他最好的那段时间,早就已经被占据满了。
有句歌词叫做,恨字曾写为爱。
不甘,羞耻,愤怒……分手之后,任何与之有关的情绪,都是他的放不下。
应怜到底还是心软了。
“……我们晚上,或者明天,找个时间好好谈一谈吧。”
他放下被喝了大半碗的粥,声音飘飘渺渺的,“有关你的,有关我的,好好谈一谈。”
顾念远忽地意识到什么,漆黑的眸子明明灭灭,拼命压抑住那股站起来,紧紧攥着他手腕,抓住他,不让他走的欲望。
从重逢开始,他总是在给应怜的生活带去麻烦。
即便本意从来不是如此,事情最后也会被他弄糟。
应怜不想再有任何瓜葛也是正常。
“我不是故意的。”
顾念远突兀开口,声音极小,近乎喃喃。
“什么……?”应怜没有听清。
“我不是故意的……!”顾念远不自觉提高了音量,透出几分惊惶。
他完全没有意识到那瞬间的失态,也没发觉自己在本能的情况下真的用尽全部力气,孤注一掷般死死抓住了青年的手腕。
顾念远瞳孔漆黑,额上沾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汗水,头发也被打湿成几率,苍白得像鬼。
慌乱又慌忙地解释,:“我没有想故意麻烦你,不想被你看见,也是因为故意进医院吃药我不想忤逆你的意思让你更加生气我知道错了不会再有下一次的……”
应怜被他突然的爆发吓了一跳,又懵懵的,不太能反应过来。
他几乎是本能反过来按住顾念远那只还在输液的手,生怕他动作过大,导致针头移位、甚至脱出。
医院嘈杂,加上顾念远无论是动作幅度、还是声音其实都不算大,这片刻的骚动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你冷静一下。”
应怜不自觉压低声音,喊他的名字,“顾念远,你冷静一下。”
“……你弄得我有点疼。”应怜实话实说。
这人力道大到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手背上本就明显的青色脉络如同山脉蜿蜒,带着让人惊心动魄的狰狞。
“我。”
顾念远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在应怜反应过来之前就迅速松开,将手抽离。
他方寸大乱,好似被人一截一截敲断骨头,卸去每一丝力气,说不出任何话。
落魄失魂,只茫茫然眨了眨眼。
应怜偏过脑袋,强迫自己不去看他,以免狠不下心。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尽量把话说得委婉,“顾念远,不知道你发现没有,你的心态可能有一点问题。”
他们当时分手,顾念远有错,应怜也不是半点问题都没有,而且归根究底,应该怪顾念远那个不讲理的妈妈。
他不应该困在过去出不来,带着对应怜的愧疚一直到死。
应怜先前就觉察到了一点端倪,总觉得顾念远将他看得过重,把自己放得太低。
他原本就打算和顾念远好好谈论,尝试开解一二,没想到顾念远反应会这么大,像要被抛弃一样。
应怜差点以为是自己的问题。
“……因为以前有应怜。”
半晌,顾念远闷闷开口,“我过一会就会好了,你不用管我。”
他不会让自己影响到应怜的。
他现在的样子实在是可怜,以至于应怜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气比较好。
“现在也有应怜啊。”他说,“我们不是还算朋友吗?”
顾念远没有开口,只是又将脑袋埋低了些。
应怜也没有再问,盯着人看,大有不得到答案不罢休的趋势。
良久良久,他听见顾念远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回复。
“不一样。”
是不一样的。
他当过唯一,拥有过全部,就不愿意再回到可被取代的某一个,只占据那么一小部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