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纠缠
廊外的雨一直在下,雨水从屋檐之上留下在旁侧形成珠玉一般的帘幕。
闪电刺破天空,光影映照入亭身,照在了亭中的两个人身上。风将两个人身上的衣衫吹起,交叠在一处,仿佛密不可分。
衣衫微散,吻落于脖颈处。
沈执清呼吸突然一窒,伸手将人推开。
面前的模糊光影慢慢在眼前聚拢成型,沈执清看着面前熟悉的脸,稳住身形伸手捂住唇,“嵇宴……你为什么偷亲我!”
你……你你你不会是想要这么憋死我吧,咱们能不能换个死法。”
以前嵇宴就知道沈执清喝完酒会变得如孩童一般的幼稚,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不仅酒量一分没涨,怎么还是这个德行。
嵇宴气笑了,他迈步走到沈执清跟前,手指将他被雨水的打湿的发拨到一侧,“沈执清,孤不会杀你。”
沈执清浑身警惕的向后退了一步,“我不信,你少骗我。”
“孤什么时候骗过你?”
沈执清不给他拿,拂袖躲开,他身子靠在身后的廊柱上喘了一口气,将手里的酒壶举起,端详了一番。
要不是今天雍玦提起他,他干什么喝酒!
沈执清握着酒壶的手臂垂落。
嵇宴笑了,“你还很得意。”
沈执清抬手抹了一把眼泪,将视线落在嵇宴的脸上,气恼的伸手朝着人打了过去,“雍玦欺负我就算了,现在连你也欺负我,嵇宴你就是混蛋……”
嵇宴多看了两眼,拉起沈执清放在床边的手腕搭了脉。
还不都是因为他。
嵇宴听着沈执清口中说的话,面色瞬间沉了下来,他一把握住了沈执清的手臂将人拉到跟前,询问出声,“沈执清,雍玦欺负了你?”
他猛地回过头去,脖子倏然一痛。
心中的气一瞬间消失了。
沈执清将人推开,“不是,你少自作多情。”
沈执清面上的薄红尚未褪去,倒是让人看上去比往日多了几分生气。
沈执清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的不依不饶,不仅皱紧眉头回答出声,“我没事。”
他迈步向前走了两步,身后嵇宴盯着他的背影再次出声,“我原谅你了。”
烛火明灭的跳动,嵇宴跪坐在床边,屈指轻轻碰触对方的脸颊。
闪电刺破的光影,让嵇宴用手指的指腹将那垂落而下的泪珠子抹去,“沈执清,你没事的话,为什么要哭?”
黑暗降临的那一刻,他看见嵇宴走上前,伸手接住了他。
沈执清叉腰:“那是,我很厉害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沈执清心里发酸发胀的厉害。
“少管我。”
因为别的什么人。
他伸手扯住沈执清的手臂,伸手去拿他手里握着的酒壶,“沈执清,为什么喝酒?”
沈执清趁着嵇宴走神的时候,将手中抽出,“谁受欺负,我欺负他还差不多,他休想从我这……讨得半点好。”
嵇宴没动。
嵇宴却没打算放过他,他盯着沈执清的眉眼再次问出声,“是因为我吗?”
反倒是皱着眉头,将视线落在沈执清的身上,在看见人身上没有受到什么伤之后,方才落下心来。
廊外的雨水还在下,夜间的风染着湿气带着冷意。
嵇宴早就知道沈执清要做什么,他迈步走上前,直接堵住了沈执清的路,将人堵在了廊柱之间,“说实话。”
沈执清吸了吸鼻子,强撑着起身想要从嵇宴身边离开。
沈执清脚下的步子猛地顿住,“你说什么?”
嵇宴将身上的外袍褪掉给人披在身上,弯下腰,手伸到沈执清的腿窝处,将人打横抱起。
心虚就躲。
嵇宴抬眼,“沈执清,那大寒那日是怎么回事?”
沈执清声音倏然顿住,他眼神的躲闪的从嵇宴身上移开,“什么大寒,我不知道。”
“所以你今晚喝酒是因为在宫里受了欺负,而不是……”
“大寒……”
沈执清撇开脸,“让开。”
嵇宴:“沈执清,一命抵一命,往事前尘我们一笔勾销。”
可他不想在外人面前,尤其是嵇宴跟前露出自己的软弱。
嵇宴揽过沈执清的腰身将人带入怀中。
嵇宴一路将人抱进翠微阁,将人放在了床榻上。
沈执清握在手里的酒壶砰的落在地上,酒液洒了一地,溅起在衣服上。
在外面吹了半天风,这体寒之症隐隐又有些发作的征兆。
沈执清,我若不在。
你倒是要将自己折腾成什么样子?是嫌命不够长吗?
嵇宴眉目稍沉,他抬手将内力输送了进去帮着人将寒气重新压了下去。
床头的烛火跳跃明灭,嵇宴的额头上溢出了些许的汗珠出来。
这具身体与之前的他相比大有不如,但好在关键时刻能派上用处。
至于沈执清的身体,还需要尽快找到良药。
过了半晌,嵇宴将手抽回。
他站起身,垂眸将人看着。
“沈执清,虽然你不说,但孤也知道,大寒那日,你是为了我。”
嵇宴声音稍稍一顿,继而再次开口,“一年前是孤不在,现在孤回来了,雍玦欺负你的,我必会帮你加倍讨回来。”
他将被子给人掖好,转身步出了房间。
屋外的雨还在下,伴随着闪电是震耳欲聋的雷声。
嵇宴覆手而立,微微侧目朝着檐角一侧藏着暗卫的地方看了一眼。
他还是一如往昔的小心谨慎。
嵇宴抽回目光,弯下腰拿起了廊下的伞,迈步朝着霜小筑的方向走了过去。
雨水顺着十二骨的伞骨落下,落地无声。
嵇宴走进院子,刚将伞收起抖了抖伞上的水,就听见回廊尽头似乎有人在说话。
他收了伞,放轻了动作,就听见了几个人小声议论的话。
“我听说柳直被相爷罚了。”
“难怪我最近都没看见他,可相爷不是一直宠爱他,怎么会被罚?难不成是因为宴朝欢?”
“就是因为他……”
“这……宴朝欢以后难不成要成为了相爷的新宠?明明他是最后一个来的,到头来竟是他最先得了相爷宠爱。那我们以后岂不是都要让着他了?”
柳直被罚了?
沈执清不是最喜欢他?
肩头被冷不丁的拍了一把,嵇宴回过头去看,就看见玉离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身后。
玉离伸手指了指远处,压低了声音笑道:“没想到宴哥也会听别人墙角。”
在知道沈执清只把玉离当弟弟之后,嵇宴在看玉离的时候,就少了敌意,倒也愿意耐着性子同他多说几句话了。
“路过罢了。”嵇宴看了他一眼,迈步朝着自己院子里走。
玉离追了上去,“宴哥你不知道那群人变脸有多快,前一个多月你刚来的时候,还尚是一副看不起的样子,现在倒好,一看柳直被相爷罚了,立刻就巴结上了。”
嵇宴:“你说的?”
玉离:“宴哥聪明。”
“我就是看不得他们欺负人的样子,再说,柳直走了,宴哥上位,以后我玉离跟在宴哥身边也可以扬眉吐气了。”
多嘴。
嵇宴偏头看了他一眼,“柳直为什么会被罚?”
玉离挠了挠头,“具体我也不知道,不过前几天我去灶台讨吃的时候,碰见了浮春姑姑,浮春姑姑说是柳直犯了大错,惹相爷不高兴了。”
玉离凑近,小声的道:“就是我们去双喜楼,你被罚的那晚。”
嵇宴:“因为我?”
玉离:“不是因为你,难不成还是因为我?”
嵇宴挑眉,迈步走上台阶,“看来,还是不够喜欢。”
若是喜欢,怎么舍得罚半分?
想到此,嵇宴唇畔微微上扬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来。
玉离伸手拍了拍嵇宴的肩膀,“那可不,相爷现在最喜欢的可是你。”
玉离朝着四周看了看,见没人后压低了声音凑到嵇宴耳边,“我刚刚看见你抱了相爷。”
嵇宴将眸子落在玉离身上。
玉离在对上对方凉飕飕的视线后,立即冲着人摆了摆手,“你放心,这件事我什么都没有同他们说,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馋死他们!”
待感受到身上的凉意抽了回去,玉离吓得长舒了一口气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你别说,就早上那一箱赏赐的东西搬进来的时候,你都不知道,霜小筑里的人都羡慕哭了,我看着都眼馋。”
嵇宴推开门,“都给你?”
玉离挥了挥手,“那是相爷给你的,我可不要。我要是想要,我自己找相爷讨去,他铁定给我。”
嵇宴:“我看他对你也甚好。”
玉离心里咯噔了一声,“不不不不,别误会,相爷他对我一点意思都没有。相爷对宴哥才是天地良心的好。”
嵇宴弯了弯唇。
玉离跟着人朝着院子里走,这眼尖视线很快就注意到了嵇宴发上新换的玉簪,他追上前去,仔细看了两眼询问出声,“这簪子看着老旧的很,不像是现在的款式,你从哪淘出来的老古董?”
嵇宴:“送的。”
“该不会是相爷送的吧?”玉离瞪大了眼睛,“白玉簪……等等,你这簪子怎么看着像是相爷会用的款,这……这不会是相爷的吧。”
嵇宴挑眉,“定情信物。”
玉离:“!!!!!”
呜呜呜呜呜,他为什么要来,他为什么要看见证这两个人的爱情,酸死他算了。
玉离刚要追上去同人问清楚,嵇宴的房门就在眼前砰的关了上去。
玉离:“………………喂,我辛辛苦苦的蹲在这给你说话,你就这么将我关在门外?喂!”
嵇宴关上门,将声音屏蔽在门外。他将发上的簪子取下,放在手中端看一番。
正如玉离说的那般,这簪子品相老旧,尚有刻痕,全然不如今日沈执清给他的另外一支来的精致好看。
可嵇宴手指轻轻摩挲着着簪子上的刻痕,却像是摸着什么宝贝似的。
扶风就在此时进了屋子,快步走了两步,单膝跪在了嵇宴身边,“爷。”
嵇宴将簪子重新别在发间,再次抬起头时,眸子里拢了一层冷霜之色,“你且听着,有件事,孤要安排你去做……”
*
昨晚下了一夜的雨,此时清晨窗外的阳光正好。
宿醉,让沈执清头疼的厉害,他撑着起身,感觉脖子也疼,浑身也疼。
他揉了揉脖子,将手放在太阳穴上,闭目调息。
一闭上眼,沈执清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画面。
画面里,雨声不绝,廊亭内唇齿纠缠,衣衫交叠,似是亲密至极。
沈执清猛地睁开眼睛。
昨日醉酒,他亲了谁?
沈执清拍了拍自己的脸,他闭上眼又回忆了一番,再次睁开眼时,脑子里想起了一个人的脸。
宴朝欢……
沈执清伸手扶额,耳廓顿时泛起了一层薄红,
他就不该喝酒……
沈执清又仔细的回忆了一番昨晚的情节,可除了这个模糊的吻,他再也想不到其它了。
他没再做什么吧……
沈执清伸手碰了碰唇,一时间竟是有些不敢确认了。
沈执清哀叹了一声,哪里还睡得着,他手像是摸到了个烫手山芋似的,从唇上拿开伸手掀开帘子。
入目,就看见,刚刚脑子里徘徊不去的那个人,此刻人就坐在屋内的榻子上,慢条斯理的穿着衣服。
沈执清掀帘的动作瞬间僵在原地,他清了清嗓子,冲着人僵笑了一声,“早……早啊。”
他怎么忘了,他前几天就让宴朝欢搬进来养伤来着。
嵇宴站起身,“醒了?”
对方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色的亵衣,此时衣衫散落,隐隐能瞧见那精致的锁骨以及……
沈执清移开眼,伸手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衣衫。
这一扯不要紧,沈执清突然觉得身上的衣服料子不对。
他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身上穿着的衣袍不是他的。
是谁的,简直不要太明显……
沈执清:“……”
好像有些话,避不开了……
沈执清将衣服褪了,起身走到人身边,“衣服还你。”
嵇宴低头看着手中的衣服,出声道:“相爷就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沈执清咽了一口唾沫,“说……说什么?”
嵇宴抬眼,“相爷昨晚……”
沈执清立刻打断了他的话,“本相昨晚喝醉了,要是做了什么,你就权当没发生过……”
嵇宴伸手一把拉着了想要溜走的人,“相爷又想赖账?”
赖什么账!
他沈执清是赖账的人吗!
沈执清轻咳了一声,用手拨开嵇宴的手。他拢了拢身上的衣服再次出声,“本相昨晚喝醉了,什么都不记得了,谁知道是不是你忽悠我。”
嵇宴眸子垂落,“那相爷总还记得是谁吧。”
沈执清抿了抿唇没说话。
嵇宴看着他的表情就知道沈执清记得他的脸,只不过怕是不记得昨晚到底叫了谁的名字这件事。
这样也好。
嵇宴将视线落在沈执清的脖子上,他迈步走到一旁,拿了铜镜举到他面前,“自己看看。”
看看?
看什么?
沈执清皱紧眉头将嵇宴手里的镜子拿过来,冲着自己照了照。
这一照不要紧,沈执清顿时眼尖的看到自己脖子上落下的一块红。
这痕迹……
他扯着领子好好看了看,顿时耳朵升起了一抹薄红。
沈执清,你怎么回事,怎么喝个酒,就禽/兽不如了?他昨夜……不会真的将人办了吧。
沈执清偷偷朝着嵇宴撇了一眼,却只见对方已经披了外衫,将衣服拢的规整,半点也窥探不到里面到底是个什么光景。
这总是不能他去扒着人的衣服去看吧。
沈执清脑子里转了一圈,抬手啪的一声将铜镜扣在一旁的桌子上。
他迎上对方看过来的眼睛,理直气壮的出声,“宴朝欢,你别忘了,你本来就是本相的妾。本相对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再说,相府这么多人,你又不是第一个。”
嵇宴盯着沈执清背对着他的脊背,危险的眯起了一双眼,“相爷还跟别人有过?”
沈执清扣着手指,一点不怂的瞎扯出声,“要不然你以为本相霜小筑里面的人都是摆设?还是你觉得本相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