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执清掀开被子下了床,他这才发现,面前的清泉宫与记忆当中的不同。
这分明不是他现实里住的那个。
沈执清的眉头当即蹙起。
之前两次,他待不了多久就能从梦境之中脱离。
他本以为昨夜晕了,这梦怎么也该醒了,可没想到他竟依旧未从梦中脱离出来。
沈执清快步走到窗边,将半开的窗子推开。
窗外下了点雪,雪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冰晶状的光泽出来。
沈执清望着窗外冬日之景,伸出手去接。
雪被风吹拂卷到了手掌之中,冰冷的触感像是真的一样。
太真实了。
沈执清的脸色盯着手中的雪,脸色一寸一寸的沉了下来。
怎么回事?他为什么还没有梦醒?
“探郎若是想出去凉快凉快,孤不介意将你从这里丢出去醒醒脑子。”
熟悉的声音让沈执清啪的一声将面前的窗子关上,转过头去看向人。
只见立在不远处的人,一身华贵的玄色宽袖长袍,金簪束发,三千墨发散落于肩头。
偏过头来看的脸,是记忆当中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容颜。
嵇宴。
沈执清抿唇没有说话。
他想起来了,昨夜他被黑衣人追杀,病症复发,是嵇宴救了他。
他体内的寒气被消除,应该也是嵇宴做的吧。
沈执清朝着嵇宴身后看了一眼,再看见对方身后并没有跟什么人来之后,就迈步走上前去。
等他走进了,就将人看的更仔细了一些。
朗月清贵,孤冷若霜。
是他。
半点不假。
嵇宴精明的很,沈执清害怕对方怀疑什么,抽回目光冲着人拱手一拜,“谢殿下救命之恩。”
嵇宴垂眸将沈执清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最后将视线落在了对方淡色的唇上。
他移开目光,将手里端着的碗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把药喝了。”
沈执清直起腰身,朝着药碗看了一眼。
嵇宴有这么好心?不想喝怎么办?
嵇宴抽回手,转身看过来,“怎么?探郎是害怕孤下毒吗?”
“没有没有。”沈执清赶忙走上前去,伸手将碗拿到手里,“殿下若想杀我,昨夜就杀了,何必救我?我就是……我就是从小怕苦。”
油嘴滑舌。
嵇宴冷哼了一声。
沈执清观察着嵇宴的视线,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这是什么东西,怎么这么苦。
沈执清蹙着眉头将碗给人放下,斜眼就撇见桌子上一侧不知何人放着的桂糕。
他趁着嵇宴没注意,就顺手拿了一块,压了压口中的苦涩。
一块糕点下肚,沈执清盯着嵇宴的站在屋内的背影,出声道:“这药也喝了,如果殿下没事的话,那我就走了……”
从这离开,他需要去寻一下离开梦境的办法。
这要是回不去了,可真的就玩大发了。
嵇宴:“站住,孤让你走了吗?”
沈执清抽回了迈步走出去的步子,耐着性子调转过头看向人,“您看这迎新年的节礼也快到了,我还要赶紧回去准备呢……”
沈执清说着,一抬头就正对上嵇宴看过来微冷的眼神。
他没惹他吧,怎么这个眼神?
一副要把他剥皮拆骨了似的。沈执清咽了一口唾沫,改口道:“殿下您还有别的吩咐?”
嵇宴扯了一旁桌子上的算盘,冲着人走上前来,“探郎把欠孤的账还了,孤就放你出去如何?”
沈执清心头跳了跳。
他总觉得这话不能接,一接就是坑。
因此,沈执清选择闭嘴不说话。
嵇宴也不指望沈执清会直接答应,他拿着手中的算盘,伸手拨了拨,“昨夜,探郎吃了孤的一只火灵芝,此物有价无市,孤不算多,就给探郎算一万两。”
沈执清:“??????”
堂堂摄政王,这是敲诈吗?
嵇宴没理会沈执清,低着头继续算道:"再加上刚刚你喝的药,还有昨夜本王辛苦的劳碌费,加起来差不多一万三千两,孤给你打个折,一万两一口价,探郎打算什么时候给孤?”
沈执清:“……”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沈执清翻了个白眼,“要不摄政王把我杀了吧。”
“孤从不做赔本买卖。”嵇宴将手中的算盘塞进沈执清的怀里,“这样吧,迎新礼之前,探郎就留在这里照顾孤,一天一千两,十天。”
太长了。
等十天过去了,他怕是现实中身体都凉透了。
沈执清伸手给嵇宴比了个手指,“三天。”
嵇宴:“八天。”
沈执清磨了磨牙,“五天!”
嵇宴挑眉,“成交。”
啊啊啊啊,嵇宴就是一小人!!
若不是看着这人救了他,他现在就想跟人翻脸!
沈执清深吸了一口气,忍住不冲动将手中的算盘重重的拍在桌子上。
“王,宴霖来了。”
门外突然响起的声音,让沈执清看了过去。
宴霖?
他倒是忘了,还有这么一个正事。
昨夜他救了人,人跑了,他一直怕人出了什么事。
后来他病发,就没再去管这事。
今日还能来这里找嵇宴,看样子那刺客并没有对人再次下手。
沈执清长舒了一口气,就听见立在身侧的嵇宴出声道:“孤现在就过去。”
嵇宴回过头来,“你老老实实呆在这里,孤去去就回。”
小气鬼。
沈执清心里冷哼了一声,面上却是毕恭毕敬的冲着人微微颔首,“殿下慢走,殿下不送。”
嵇宴回头看了人一眼,这才转身出了门。
等人一走,沈执清就原形毕露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时间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沈执清就听见门外传来说话声。
他捏着手中的瓜子,一边嗑着,一边抱着手臂靠在了一侧的门框上。
“我乃宴霖之子,宴朝欢。我有急事,来找我父亲,不知道我父亲可在里面?”
院门口的禁卫军沉着一张脸问出声,“摄政王在此,闲杂人等不可靠近,让开!”
宴朝欢。
沈执清嗑瓜子的手倏然一顿,凝眸朝着人看了过去。
只见日头里,一身着碧色衣衫的男子立在院外,他头顶带着帷帽,虽看不清样子,但整个人看上去绝然出尘。
梦里竟然,梦见了故人。
沈执清心下思索了片刻,在门外争执不休的时候,迈开步子走上前去,“住手。”
从这院子里走出来的人就必然是摄政王的人,守门的禁卫军不敢怠慢,皆是向后退了一步,冲着人拱手一拜。
这走近了,沈执清能看的更清楚了一些。
他宴朝欢上上下下的看了一遍,就冲着士兵出声道:“宴大人就在里面,你们拦着人家儿子找老子是个什么道理?”
守卫的互相对看了一眼,冲着沈执清拜了拜,“可是王上有令,闲杂人等一律不准靠近这里。”
“不是闲杂人等,不是闲杂人等。”沈执清走了过去,伸手拉过宴朝欢的手,“他是我朋友,这也不能进去吗?”
士兵犹豫了再三,冲着人低下头,“宴公子请。”
沈执清挑眉,拉着人就进了清泉宫。
待走到园离,沈执清松开手转过身来看向他,“行了,这里就不会再拦了。”
宴朝欢赶忙冲着人行了一礼,“大恩不言谢,朝欢多谢这位公子出面游说。”
不得不说这命运当真神奇的很,谁会想到,七年以后,面前这人会被雍玦送进他的相府之中做妾呢。
这反正往后总是要进一家门,沈执清冲着摆了摆手,“宴公子不必客气。”
“不过你父亲现在正在同嵇……摄政王聊天。闯刚刚的宫门容易,但是若公子闯这里,怕是会出事。”
宴朝欢:“那我等等便是。”
沈执清将手里的瓜子递到人跟前,“喏,一起吃?”
宴朝欢摆了摆手,谦逊有礼的询问出声来,“公子是……殿下屋里人吗?”
沈执清被口水呛了一下,他当即清了清嗓子,解释出声,“我是今年的新科探郎。”
“是宴某失言。”宴朝欢温温柔柔的轻笑了一声,“外界皆传,今年探郎的风头极盛,现如今看了沈公子当真是大家风范。”
“哪里哪里,燕公子客气。”
与人交谈了两句,沈执清的眼睛却是眯了起来。
他盯着宴朝欢多看了两眼,心中疑惑陡然升起。
他与宴朝欢也认识了不少日子,对方的性子他就算不知道全,却也知道一个七七八八。
面前的人温文尔雅,谦卑客气,与老实巴交的宴霖很是相似。
可却是与他认识的宴朝欢全然不同。
现实当中的那位善妒,恶劣,睚眦必报所有的性格之中,唯独没有的就是这份儒雅老实。
沈执清心中疑窦丛生,他这般想着,迈步朝着人走进了一步,视线凝在了对方的脸上。
“宴公子进宫,为何还要带着这帷帽,不如我帮宴公子摘下来如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