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瑜雪面色未变,只是那原本温和的脸色冷了下来,他垂眸看向下方站着的沈执清,看着他面上的讥讽,摩挲着手指似乎是在思索应对之策。
半晌,他垂眸出声道:“响一声,就给孤捅一刀,孤看是这皇宫炸的快,还是他沈执清死的快。”
沈执清眯起了一双眼睛,“方瑜雪,你这是狗急跳墙了吗?要不然,现在认输也行,不丢人。”
“今天谁都不能阻止登基大典,你沈执清不行,他也休想!”方瑜雪眸底染上了一层猩红,“继续!”
张全将卷册从地上拾起,将最后一句话读完,便招呼着一旁的宫女上前,将香递了过去,“殿下,请。”
方瑜雪将香接到手里,他转过身,皇宫的大门处便又是一声。
这一次烟尘四起,浓烟之中,那朱红色的宫门应声砸落在地上,方瑜雪捏紧了手中的香,淡淡出声,“还不动手?”
两侧的士兵拔剑而出,沈执清向后退了一步的同时,手腕上本是绑着的绳子也被他给解开。与此同时,他出手扣住扑上前的士兵的手腕,将长剑从对方手中抽出。
寒光从眉眼之上滑过,沈执清冷凝的眸色里杀意尽显。
不过刹那功夫,那几个看守沈执清的士兵就倒在了地上成了尸体。
沈执清一脸嫌弃的低头看着那渐在身上的血迹,他刚要抬头去讽刺方瑜雪两句,上方高台之上突然传出一声惊呼,“殿下!”
他顺着声音看了过去,只见方瑜雪不知何时竟是中了刀,匕首虽未刺中要害,却在对方腰腹之上留下伤口出来。方瑜雪握着腰上的伤口,而行刺之人被一旁的燕国大将给刺倒在了地上。
沈执清向前走了两步,就听见张全高呼出声,“陛下!”
是嵇君策。
他不是被关在城外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嵇君策因极乐丹的影响,整个人脸色苍白如纸,此时被刺了一刀,也已是油尽灯枯之相,他倒在地上看着方瑜雪大笑出声,“方瑜雪,你骗了朕,这就是报应。”
方瑜雪靠在一旁的围栏上,胸口气血翻涌让他吐了一口血出来,“骗你?”他笑了一声,笑声之中带着一股子嘲讽,“他该死。”
“本就是孤的一个棋子,却贪得无厌想要取而代之,这就是报应。”方瑜雪染血的手掌按在身后围栏上,他撑着起身,抬手从一旁的士兵手中夺来一柄剑,冲上前去,刺进了嵇君策的心脏之中,“嵇君策还有你,若不是你,我燕国怎么会国灭?我燕国皇室宗族一夜之间全部死绝!都是你,嵇君策,你爱而不得,国破家亡,最后深陷幻梦之中这才是报应!”
“你猜我最后见他的那一眼,他告诉我什么吗?”方瑜雪低头看着嵇君策,癫狂的笑出声,“他说,若重来一次,再也不要见到你,他恨你。”
方瑜雪抬手将长剑从嵇君策的胸口拔出,“嵇君策,雍玦这辈子爱的根本不是你,你就算死,也见不到他了。”
沈执清站在下方,拧紧了眉头。
没想到,最终,嵇君策与雍玦会是如此结局。
这让沈执清不禁想到了宴霖的事情,同样的悲剧。
沈执清叹了一口气,“方瑜雪,收手吧。”
方瑜雪握着长剑晃晃悠悠的转过身来,“收手?我现在还能回头吗?”
他眯起了一双眼,偏头看向燕国大将,“给我杀了他。”
沈执清握紧了手中的长剑,在那位将军飞身而下的同时,握着手中的长剑挡了过去。
双剑交击发出铿然声响,剑气在四周涤荡开来,双方皆向后退了一步,随后再次扭打在了一起。
长剑在沈执清的手里招招直逼要害,那将军竟未出现败退之色,倒是让沈执清来了兴致。这么多年,除了嵇宴,这还是第一个能在他手里坚持了这么久的人。
沈执清将长剑挽了个一个剑挥剑而出,将军纵身而起剑气恢弘而至。
沈执清整个人向后,避开了对方的剑气,与此同时,那将军一剑横劈,剑气如山斧,将脚下的石阶劈出裂痕来。沈执清纵身而起,他足尖在对方的长剑上轻点剑尖直冲着对方眉心而去。
将军不得不抽剑来挡,就在这时,一把黑玉骨扇而至,双方夹击之下,沈执清的剑气就在将军的身上落下血痕出来。
沈执清在半空之中就被一双手搂了腰,那人将回旋而来的黑玉骨扇接到手里,带着深知其落在了地上。
风卷起地上的枯叶,将两人的衣袍吹动而起。
从嵇宴出现的那一刻,沈执清便将目光凝在了嵇宴的身上,久久未能移开。
嵇宴似是感受到沈执清的目光,转过头来的同时握着手中的扇子在沈执清的头上轻轻一敲,“怎么?高兴坏了?”
沈执清弯唇,“想你了。”
嵇宴:“小骗子。”
眼前寒光而至,沈执清拉着嵇宴躲开,与此同时,他长剑丢出,在那将军握剑而来的同时,直刺了那将军要害。
随着那人倒地,沈执清收回长剑,重新将目光落在了高台上,“方瑜雪你还有什么招数?”
方瑜雪:“嵇宴,果然是你。”
嵇宴一步一步的走上玉阶,宽大的黑袍迤地,吐出的声音带着一股子温沉凉意,“方瑜雪,你已经败了。”
方瑜雪握着腰腹的伤口,举起了手中的长剑,“我没有,你说谎……”
“方瑜雪你现在一无所有,还不肯认输?”沈执清嗤笑了一声,“你知道你为什么会败吗?”
方瑜雪将口中的腥甜咽了进去。
沈执清再次出声,“你太过自负。”
“你费了这么多年,从宴霖在行宫撞破你的计策,雍玦诱导南梁帝彻查金玉石案开始,你以为天衣无缝的计策其实已经出现了漏洞,雍玦野心起,你的计划就已经不在完美了。”
沈执清叹了一口气再次出声,“人心叵测,你为了弥补你这个过失,就拉了我和嵇宴入局。”
“不,你错了。”方瑜雪捂住胸口,笑了一声,“因果轮续,是你们自愿入局,也是必须入的局,你们躲不开的。”
沈执清眯起了一双眼睛。
立在一旁的嵇宴思索了片刻,出声道:“是幻境里那次?”
“不错,我说过你救他,就会付出代价,你必死,谁也救不了你,这是天命,不可逆转。”方瑜雪哈哈大笑出声,“今日,我若死了,拉摄政王一起陪葬,倒也划算。”
沈执清转头看了嵇宴一眼,将手臂懒洋洋的架在嵇宴肩膀上,“方瑜雪,若是这么算的话,那你有没有想过,他已经死过一次了?”
方瑜雪的笑声戛然而止,“什么?”
“三年前,嵇宴已死过一次了。”沈执清唇畔的笑意更深,“换成你们燕国的话来讲就是涅槃新生,他不会死,但你一定会。”
沈执清歪了歪头,“你来,还是我来?”
嵇宴:“或许,我们俩都不用。”
沈执清再回头去看之时,只见那立于原地的方瑜雪拎着长剑自刎而亡。
倒地之时,方瑜雪的目光落在了西侧,那是二十年前燕国国度尚在之地。
二十年前,一个不大的小太子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之上被人救下,老国师将人藏在坤霞宫里,教人读书,识字和做人的道理。
偶有一天,老国师回到宫中,突然撞见那个年岁不大的小太子握着染血的长剑从坤霞宫之中走出。
老国师一惊,他走上前蹲在小太子面前,面容慈祥的问出声,“孩子,为什么杀人?”
小太子红了一双眼睛,那眸子里是老国师从未见到的嗜血杀意,“我要为我父皇母后报仇,我要杀光他们所有人!”
老国师叹了一口气,“孩子,冤冤相报何时了?平平淡淡的生活下去,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小太子通红了一双眼,将剑放在了老国师的脖颈上,“连你也要阻拦我吗?”
老国师:“孩子,放下执念……”
然而老国师的话还没有说完,太子手中的剑却已经划到了对方的脖颈,那是他杀的第一个人,以一个背信弃义者的身份。
躺在血泊之中的方瑜雪在想,若那时,没有杀了那个将他救下的国师,到最后被救赎的那个人会不会是他自己?
可惜,都晚了。
一切,都结束了。
沈执清仰头,“嵇宴,你看,天亮了。”
只见头顶一直昏暗的天色,有阳光从深厚的云层之中映透了下来,光影笼罩在这片土地之上,是温暖与祥和的味道。
沈执清看了一圈四周的摆设,“欸,你要不借着这玩意登基了算了。”
嵇宴看向沈执清,“不要。”
沈执清:“为什么?反正还没用,刚好不用布置了。”
嵇宴一脸嫌弃,“晦气。”
“也是。”沈执清点了点头,“那过段时间让钦天监给你选个好日子……”
嵇宴的手指捏上沈执清的下颚,“相爷,是不是忘了件事情。”
秋后算账,沈执清咽了一口唾沫,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那个……”沈执清一时间没有找到合适的话去回,干脆凑到嵇宴脸侧亲了一口,“这样总行了吧,我又不是故意的,饶了我。”
嵇宴微凉的手指在沈执清的脸颊上拂过,“不是这件事。”
沈执清:“啊?那还有什么事?”
嵇宴提醒出声,“待整个事情结束……”
沈执清耳廓一红,他弯了弯唇凑到嵇宴的耳边低语出声,“娶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