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过人之处
夏日山头树丛茂密, 经常会有些不起眼的绿草,被人们忽视在角落。
林了了闲来无事便会上山采摘,平日里带去的小箩筐定要满载而归, 可今日却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她放下箩筐, 起身去喝水, 刚饮了一口,就听子柔乍得唤出声音——
“姑娘!您衣裳怎么了?”
听她这样问,林了了才低头看去,侧面的裙身脏了一大片, 衣裳的几朵白莲都被染成了黑莲——
“没事, 应该是我不小心蹭到了。”
拢了拢裙摆, 继续喝水, 等一杯茶水全部咽进肚里, 复又出声——
“子柔, 去备热水, 我要沐浴。”
“哎,我这就去。”
支上屏风, 墨绿的纱丝被热气蒸湿, 林了了陷入沉思——
“那那.”
“姑娘.”
“一件衣裳换一个夙临知县,也不亏。”
“新来的?新来的人都要让卫妈妈过眼,我怎么从没见过你,鬼鬼祟祟的趴门窗,你是从哪里新来的?!”
子柔满心激动被打击的体无完肤,擦头上的动作都变得有气无力起来。
林了了没子柔这么激动,只是看着她,语气平平道:“怎么查?我们有什么证据?还是你觉得都过了十年,当年的事情还会一成不变,等着你去查?况且林家都迁来京都了,就算要报官,也只能去敲京都府衙的鼓。”
之所以今日空手而归, 不是她没寻着草药, 而是她救了个人。
自顾自的喃喃低语:“夙临知县.”
“几?”
林了了朝窗外使了使眼色“去看看,是谁?”
“卫妈妈瞧过我了,是你自己没见着,还有——谁鬼鬼祟祟了?我是给姑娘送点心来的,不小心才踢到了盆。”
“你犯了眩晕症。”
说罢,还端起手里的点心。
用了些水后,那人果然好了不少,他看向林了了的脸,多少有些诧异“竟是个姑娘”
“你是谁?!”
能认数就好,最怕就是脑子有事。
子柔快步到窗前,嘭的一下将窗子猛地推开,就见一个梳着苞头的小丫鬟怔怔的立在侧面,仿佛也被子柔这突如其来的开窗,吓了一跳——
林了了将人慢慢扶起,让他靠在树荫下遮阳,然后又拿出箩筐里自己的水壶——
“你——”
林了了并不瞒她“我救了个人,那人说他是夙临知县,若我有事,可以去找他。”
子柔手上的动作一顿,不知在想什么,忽然探过身子,紧握住自家姑娘的胳膊——
此人穿戴不俗,腰间的玉坠更是好材质,林了了觉得他不可能是一个人来山里,于是四处望了望,正想问你可有家丁时,远处的小径急急忙忙跑来三四个身着墨蓝色衣裳,家丁模样的人。
林了了掐断指尖的瓣,锁起眉头——
“子柔.”
林了了将针灸针收回羊皮卷里,随即在他面前伸出手指——
“没事,总归我是救了个人,俗语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的功德菩萨不会视而不见的。”
那人胡须发白,一人行在山林之间,没成想却犯了眩晕症, 林了了见到他的时候,他就倒在路边, 脸色惨白直挺挺的躺着。
“老人家喝点水。”
“我我是新来的。”
那人被家丁搀扶起,却不忘自己的救命恩人,临走时与她扔下承诺——
“五。”
林了了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我怎么了?”
“什么.什么夙临知县?”
“姑娘,可以叫他去查当年夫人的事情啊!他是知县,您又救了他的命,一定会尽心尽力的!”
话音未落,窗外忽然发出声响,好像是碰到了什么,林了了想起应该是自己前几日栽的那两颗矮东青——
今日她在水中泡了许久,直到皮肤发皱,才起身。
“我乃夙临知县,你若有难处,只管修书来,我一定尽己所能。”
林了了本着医者仁心的原则, 连忙替他医治, 好在救治及时,那人慢慢睁开眼,似的恢复神智。
子柔瞪着眼,语气十分霸道厉害,可那小丫鬟也不是个简单的,方才的惊吓过后,这会儿立即回过神,昂下巴不客气的回道——
子柔拿着帨巾进来,一面与她擦着头发,一面可惜那件白莲纹的裙衫“姑娘是蹭到了哪里?那上面的黑团怕是洗不掉了。”
“让她进来吧。”
半湿的发披散在肩上,林了了眼中含笑,与旁的主子都不同,她面容和善,整个人散发出柔弱的气质,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会是个好拿捏。
“你叫什么?”
“秀蓉。”
“多大了?”
“十四。”
林了了点点头“比我小一点,跟子柔一样大。”
说完便不再言语,抬头看向铜镜,镜子里的子柔气鼓鼓的瞪眼,两边的腮帮子像被充足了气,唇瓣勾起,笑了笑——
“过来,给我擦头发。”秀蓉站在屋子里十分不和谐,两只眼睛从脚尖往旁挪,直挪到林了了跟子柔身上,圆溜溜的眼睛偏眼尾上挑,活脱脱生了副狐狸相,这会儿守着主子,不说做些什么活,反倒打量起来,偶尔与镜中的林了了对视,她也没有畏惧,似乎理所当然的模样,总之一个丫鬟该有的姿态她都没有。
头发擦得差不多干,林了了便拍了拍子柔的手——
“行了,这没事了,你下去吧。”
子柔错愕,自己没听错吧?
“姑娘,我.我.”
“下去吧。”
林了了补了句,随后看向身后的秀蓉“有她在,你就歇会儿,让你个小妮子偷偷懒~”
说着,又在子柔的手背上连拍几下。
子柔虽不懂自家姑娘的意思,但她知道自家姑娘不会做无用的事,让自己走肯定有走的原因,于是点点头不再多问,退出房去。
少了一个人,屋子里登时空荡起来,林了了散了散头发,拿起方才秀蓉带来的糕点开始吃,她什么吩咐都没有,什么也不用秀蓉做,甚至连水都不用她倒。
主子没有吩咐,秀蓉也不好多说,就这么干站着。
表面上瞧着是清闲,可实际上这比干活还累,光钉在一处动也不懂,膝盖跟脚底哪受得了?酸涨麻的痛感很快便从头皮冒出汗来。
“姑娘,我去给您倒杯茶吧。”
“不用,我不渴。”
“那我再去给您那些糕点.”
“也不用,我不饿。”
林了了依旧笑的亲和,这笑容任谁看了都不会觉得假。
秀蓉没办法,只能继续在原地站着。
约莫两个时辰后,林了了瞧完手中两个话本子,才慢悠悠的伸了个大懒腰,至于秀蓉那两条腿都打抖了,懒懒闲闲的道——
“得了,你下去吧。”
秀蓉哪还敢耽误,欠了欠身子,忙不迭的就往屋外去,只是她的步子格外滑稽,脚像踩在包上,深一下浅一下。
“姑娘.”子柔小跑着进来“她”
“大房的人。”
林了了收起之前的笑意,蹙起眉头“看来某人的狐狸尾巴要露出来了。”
说完却又不住地摇头——
“不够.这样还不够.”
“什么不够啊?”
“让她就范还不够。”
林了了叹了口气,柳惠心虚归心虚,可要想让她承认当年的事,仅凭几件衣裳跟首饰还差的远呢。
“让我想想,还能有什么办法?”
琴瑟轩——
“盯了这些日子,倒是什么也没发现,不过那丫头与陆羡走的颇近,两人时常下馆子,不是酒楼就是茶馆,惬意的很哟~”
荃娘撇着嘴,不屑道。
柳惠抚了抚发髻,看来自己之前是多想了,也是.孙氏死的是她才多大?能记得什么?况且那日全家都在寺里,就算想找人证,也得有才行。
越是想的深,她就越是得意,这辈子就这件事,做的最值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