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笑什么?”
“自然是有好事,女儿才笑的。”
林了了并不听林偲远的话,依旧我行我素,她拿起茶杯,将壶里半温的茶续满——
“父亲,喝茶。”
“什么茶?”
“压惊茶。”
“乱七八糟,不知所谓!出去!”
“这可是女儿亲手沏得,父亲您先尝尝”
林偲远端起茶一饮而尽
“父亲听说了吗?您的岳丈大人一家被抓了,这会儿正关在夙临衙门的地牢里。”
话音未落,林偲远笔下一顿,黑稠的墨迹印透了宣纸——
“你浑说什么!”
林了了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淡淡的声音就像在说街边的阿猫阿狗——
“还有一件事,我想父亲也不知道吧?您要当外公了,我那二妹妹有了身孕。”
啪!
林偲远的笔掉了,怒瞪这双眼,满脸不可思议——
“你晓不晓得自己在说什么!那是你亲妹妹,你连你亲妹妹也要编排?!”
“我有没有编排,父亲大可以自己去看,林瑾姝就在房里,您不信我这张嘴,总该信她大起来的肚子吧。”
林了了将压惊茶,推到林偲远的手肘前——
“您知道孩子是谁的吗?”
“谁的?”
“王三公子的,二叔母发现得还是迟了,在这之前,两人就已经暗结珠胎。”
“你说的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
林偲远端起茶,一口饮到底,急的茶水都从嘴角溢出来,前襟被打湿了一片。
“逆子!逆子!”
好一通拍桌,林偲远就要去拿人。
“父亲——”林了了叫住他
“先别动怒,好事您还没听呢”
林了了又将林偲远的茶杯续满,递给林偲远
“我母亲孙氏不是失足落水而亡,杀人凶手竟让女儿找到了。”
林偲远僵住,此刻他的脑中一片空白。
“不如,我给您出个主意。”林了了沉着声音“父亲大可放心,女儿不会报官将此事闹得满城风雨,您只需要把柳惠交给我,然后私下与王家人交涉,到时二妹妹做不了正妻,做个贵妾也好,迅哥儿日后也能科考,您觉得呢?”
“柳惠?交给你?”林偲远糊涂了“这与大娘子有何关系?”
林了了不知道林偲远是真的不晓得,还是在装,但无论哪一样,现在她也不想知道了——
“父亲,我亲娘孙氏的死,总得有个交代,柳惠已经承认,是她杀的,我得为我亲娘讨个公道。”
“你!这事情早就结案,你”
“父亲,午夜梦回,你可曾梦到过我母亲?您知道溺水而亡的人,有多痛苦吗?这么多年她死的不明不白,您扪心自问,是不是早就忘了!”
重重一巴掌,打在林了了脸上,鲜血顿时就从嘴角流出——
“你!你对得起你祖母吗?!”
“那你有对得起我娘吗?”
林了了擦去嘴角血迹,发狠道——
“父亲,我今日不是跟您商量的,我是来告知您的,您当年帮了柳惠她爹的人命官司,若是现在您不肯把她交出去,那我这个做女儿的,就只好孤注一掷,大不了咱们鱼死网破。”
“你个混账,你敢威胁我!”
“此仇不报,枉为人女!父亲,您要理解我。”
说完一切,林了了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林偲远则傻了一般,僵在原地,许久后才回过神来——
“母亲!母亲!”
无需翌日,这事太大,根本拖不到天亮,况且以林偲远的性子,他也不可能有耐性等到天亮。
所以,陶嬷嬷来的时候,林了了一点都不意外,甚至还在想,她该更早点来。
宁安堂里一派肃静,气氛尤为低沉。
林了了进屋后,林老太太正在诵经念佛。
“祖母。”
林老太太面色凝重,睁眼看她——
“是你做的?”
“是。”
“什么时候?”
“跳河后的每一日。”
林老太太缠着手里的念珠,仿佛老了十岁,适才听林偲远说的时候,她还不信,如今见到林瑾禾,听她亲口承认,却没有那么震惊,或许在自己心中,她早有预感,这一天迟早要来。
“老太太,人绑来了。”陶嬷嬷说道。
她们没有出去,外头只有林偲远在,隔着一扇未关严的门,不管说什么,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是你做的?”
林偲远指着柳惠。
“你信她,不信我?我是你的发妻!”
柳惠依然在狡辩。
可她狡辩没用,因为荃娘已经都招了,她是何妈妈的侄女,柳惠那些腌臜事,她不全知,但也知道大概,时下板子还未落,她便一股脑地吐了干净。
“孙大娘子是她派人推进河的,那梓人也是她寻得!全是她跟我姑母做的,与我无关!老爷、老太太,饶命啊!”
“你你这个毒妇!”林偲远骂道。
事到如今,柳惠再想狡辩,也无济于事,干脆扯下面具,同林偲远撒泼起来——
“呸!你个卑鄙无耻的小人!拿着我爹的事情,要挟我从了你!我虽是商贾人家,可我也是金枝玉叶的大小姐!凭什么给你做妾!我杀了人怎么样?你敢说你一点都不知道吗?当初孙氏死了,那天晚上你可兴奋呢,抱着折腾一夜!现在装的清高,你装什么!”
“你!你这毒妇!你给我闭嘴!”
“林偲远!你用我娘家钱买的官,当的舒坦吗?我告诉你,你也不会有好下场的,你这个薄情寡义,无耻卑鄙的下流之徒!”
“来人啊!把她的嘴给我堵上!扔去后院的破屋!关死她!关死她!!!”
门外是林偲远几乎发狂地叫骂,门内是祖孙二人的相对无言——
“你怎么想?”
“杀人偿命,她既杀了人,现下的十来年本就是她偷来的。”
“好。”
林老太太朝陶嬷嬷招了招手,覆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是,奴婢知道了。”
待陶嬷嬷出去后,林老太太伸出颤唞的手,一双眼浑浊不堪——
轻抚着林了了的头“苦了你了,苦了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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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柳大娘子被老太太吩咐,用砖头砌死在庄子里,方才我去看了,叫的杀猪一样,不过二姑娘跟迅哥儿却没见着,也不知道去了哪儿——”卫妈妈长叹了声“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姑娘夫人总算可以安心了。”
子柔刚想说些什么,被林了了用眼神拦住,待卫妈妈碎碎念完,离开屋子,才开口——
“姑娘干嘛不让我说?要不是姑娘在中间想办法,夫人的仇怎么能报?!”
“算了,卫妈妈年纪大了,你说这些只会吓着她,等过些日子,他儿子来了,就让她去享清福吧,为了我娘跟我,她操劳半生,也不容易。”
子柔顿了顿,又道:“姑娘,老太太跟老爷去王家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成?”
“那就不关我的事了。”林了了站起身“走吧。”
“去哪儿?”
“文善堂。”
“我去拿帏帽。”
“不必了,从今往后都不必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