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萧明裳实在忍不住啧啧两声,还想出言调侃,姜璃眼疾手快拉住她,“公主,今晚是你这月最后一次喝酒。”
闻言,萧明裳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凑过去小声询问,面露惊喜,“今晚喝醉也没事?”
“没事,只要不出丑,都没事。”
“好!”后半场萧明裳跟这两坛酒杠上了,姜璃总算不用担心她语出惊人。
宴会一直到深夜,皇帝今日高兴,众人也都放开了喝,喝醉了高歌一曲,只要不闹事,便无人看管,众人于是越喝越尽兴,不少人喝趴在桌上后,被下人抬了下去。
惦记着沈琉墨的身子,萧吾泠虽然没尽兴,还是带着沈琉墨早一步离席。
帝后一走,下面几人便紧跟上,萧吾傥扯住方絮的手腕,“你最好少给本王找事!”
“我……”方絮咽不下这口气,他没怎么喝酒也没怎么吃菜,一晚上都在看萧吾泠和沈琉墨去了。
起初是用怨恨的目光看着沈琉墨,后来目光慢慢变了。
只听旁人说萧吾泠如何如何宠着沈琉墨,远没有亲眼看到来的震撼。
分明该沈琉墨这个皇后伺候皇帝,到了这里竟倒了过来。一晚上萧吾泠将沈琉墨照顾的无微不至,还要时不时摸摸沈琉墨的手问他冷不冷。
都快六月了,即便冷又能冷到哪里去,用得着手连着手吗!
沈琉墨擦嘴的帕子萧吾泠都不嫌弃,哪里像皇家的夫夫。
又看着正抓住自己手腕的男人,方絮从满心的屈辱埋怨中清醒了些,“我不做什么,出去透透气。”
萧吾傥瞥他一眼,松开了手。
方絮走后,姜璃看了眼正喝着酒的萧明裳,起身跟了上去。
“陛下留步!”沈重棠颤颤巍巍跑出来,身后还跟着一脸纠结的沈夫人。
“沈相有何事?”萧吾泠打量着二人一眼,沈琉墨也随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陛下,老臣是听闻殿下有孕,特地与夫人前来拜见,说几句体己的话。”沈重棠暗暗朝着柳蒹葭使眼色,后者这才上前去。
“臣妇见过陛下,皇后殿下。”
“沈夫人不必多礼。”萧吾泠有丝不耐烦道,“今日夜深了,与皇后说体己话不如等明日。”
“这……臣妇说几句话就走。”柳蒹葭怯弱道。
还想拒绝,沈琉墨捏了下萧吾泠的手心,“陛下先去休息吧,臣与她说几句话。”
“墨儿……”
“放心吧。”沈琉墨对男人投去一个安心的眼神。
“朕给你一刻钟的时间。”萧吾泠道,随后吩咐宫人打开旁边一个屋子的门,“更深露重,皇后刚怀了朕的子嗣,受不得寒,便进屋去说罢。”
“谢陛芐体恤。”
留了几个宫人陪着,暗中也有暗卫保护,萧吾泠便先走了,他没回长乐宫,而是在不远处的亭子里坐了会儿,醒醒酒。
后面的方絮见二人分开,萧吾泠刚好一人在亭子里,这是难得的好机会,他赶紧跟了过去。
喝醉了没那么敏锐,但萧吾泠还是第一时间发现有人朝这边而来,他一抬头发现是方絮,面上的迷离尽褪。
“见,见过陛下。”没想到二人再一次独处居然是这般场景,方絮心中一时倍感酸涩。
“你有何事。”萧吾泠拧着眉头看他一眼,方絮心里更难受,“多日不见陛下,听闻皇后有孕,特来恭喜陛下。”
“朕知道了。”见方絮还不走,萧吾泠更加不悦,“还有事?”
“陛下对皇后可真好。”看着萧吾泠冷漠的脸,方絮百感交集,“陛下难道曾经对我都是虚情假意吗?”
“你在说什么胡话。”萧吾泠不想跟他纠缠,站起身就准备离开,方絮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他走。
“我不信陛下说不爱就不爱!是因为我背叛了你,陛下才会我这般冷漠吗?”方絮激动道,“这些年陛下可知我有多纠结,陛下对我好,我自然心动,可为何你不能像对皇后一样对我好,哪怕只有一半的好,我也心甘情愿、死心塌地跟着陛下。”
这个祁正君真是够疯的,姜璃暗道,不过既然目的不是沈琉墨,他也不便久留,以萧吾泠的身手,方絮近不了他的身,姜璃想通后就回去了。
萧吾泠只淡漠地看着方絮,没有说话,再一次忍不住沉思,他究竟是有多眼瞎,才会将方絮这种人放在宫里养了三年。
明明从内到外没有一丝一毫的可取之处。
“陛下对我,当真没有半点私情了吗……”方絮喃喃道,不顾萧吾泠冷漠的眉眼,朝萧吾泠走了过去。
为什么,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难道这就是一步错步步错,他就该在进宫之时就与萧吾傥断了,不必编造自己有心疾的谣言,早日怀上萧吾泠的孩子。
有了孩子,萧吾泠自然就会对他好,沈琉墨的一切就都是他的,哪里还能轮到沈琉墨这个贱人靠着孩子一步登天。
可他不可能再有孩子了,而且还是拜面前这个男人所赐。方絮不愿相信那碗朱砂汤是萧吾泠送去给他的,一定是沈琉墨撺掇着萧吾泠送的。
“陛下,是不是皇后用什么蛊惑了你,不然你为何突然变得对我如此冷漠,我不相信从前陛下对我都是假的,陛下也曾真心爱过我对不对?”
另一边,皇帝一走沈重棠和柳蒹葭就原形毕露。
“墨儿啊,我和你母亲有几句私密话跟你说,你先让这些宫人离远些。”沈重棠语重心长道。
“不必,没有什么话是他们不能听的。”沈琉墨被阿七扶着坐下,眼神在他所谓的生身父母之间扫视了一遍,“沈大人与沈夫人究竟有何话,直说就是。”
“你!”沈重棠脸色变得十分快,柳蒹葭一把拉住他,矮下`身子对沈琉墨道,“殿下,臣妇之前对殿下未尽到为母之责,斗胆请殿下原谅。”
“本宫知道了。”沈琉墨止不住发笑,“还有其他事吗?”
“殿下这是原谅臣妇了?”柳蒹葭意外道,还以为沈琉墨有多难缠,原来她稍微说点好听的,就让他心软了,柳蒹葭又道,“臣妇毕竟给了殿下你一条命,这般疏远家里,是否不太可取。”
“沈夫人想必是没明白本宫的意思。”有些话沈琉墨不想说的过于直白,这女人却想就此蹬鼻子上脸,未免太过不要脸面。
“生而不养是罪,沈夫人明知自己有罪过,却能如此心安理得询问本宫是否原谅,真可谓是脸厚如墙。”
丝毫不留情面的话让柳蒹葭难堪起来,颇有些气急败坏的意味,“殿下不愿就不愿,何必将话说的如此难听,臣妇再怎么也是您的母亲,难道殿下指责自己的母亲就不是罪过了吗?!”
“呵。”沈琉墨气极反笑,“本宫四年前就与你二人断绝了关系,之前本宫受尽冷落,备受煎熬之时,怎么不见你们出来替本宫在陛下说几句好话。如今本宫熬出头了,你们便等不及上前攀关系了,天下哪有这般美事!”
被戳中心思,柳蒹葭一时又恼又愤,“殿下`身上流着臣妇的血,就一辈子无法摆脱臣妇,如今为我们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不说沈琉墨,就是一旁的宫人都跃跃欲试想上前扇这女人两巴掌,天下怎会有如此不要了的妇人!
见再说下去就彻底没办法谈了,沈重棠才出声,“殿下,你母亲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你是她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来的,这几年怎么能不惦记你呢。你如今也有身孕了,能够理解你母亲的感受,我与你母亲是做错了,为人子女的,难道还不能原谅自己的爹娘吗。”
言语之恳切,无不为之动容。
正是有了孩子,沈琉墨才不能接受,为何沈重棠和柳蒹葭这样的人,都有资格为人父母。
他眼眶有些红,“你们不必再说了,也不必费心,我沈琉墨从不做自己后悔之事,既然当年敢与你们断绝关系,就既不惧老天爷怪罪,也不怕伦理纲常的责骂。你们的心思,我们都心知肚明,想利用我,除非我死,不然你们休想通过我得到一丝一毫的好处。”
他自己都要做爹爹了,早过了需要亲情的时候,况且除了他们,他又不是没有家人,用得着他们来惺惺作态!
“阿七,我们走。”沈琉墨起身,不再看这二人,转身就走。
留下沈重棠愤恨不已,一口气憋在心里发泄不出来,转过头指责柳蒹葭坏了他的好事,“出门前我就警告过你,对他态度好些,你倒好,上来就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骂他一通,我说过那逆子翅膀硬了,早就不受我们掌控了,你还敢这样跟他说话!”
“老爷……”受了一肚子气,又被指责,柳蒹葭满腹委屈,她哪里知道沈琉墨如今这么硬气,明明之前任打任骂都不敢有任何反应。
“还不快走,在这里丢人现眼!”沈重棠暗骂一声,负手而去,柳蒹葭边抹着泪边跟上。
“那边好像有什么声音。”出来后,沈琉墨他们一路往中宫走去,沈琉墨心里闷闷的,阿七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沈琉墨回过头来不去想那些糟心事,闻言一听,似乎是有什么声音。
“在前面。”正好是他们去往长乐宫的方向。
往前走了十几米,沈琉墨看到了声音发出的位置,也听清了那道声音的来源。
方絮情绪激动说些什么,萧吾泠离他能有五米远,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沈琉墨他真的怀孕了吗,他就是在骗你,他受伤才恢复,怎么可能这么快怀孕,他只是想用孩子将陛下你套住而已。”方絮殷切道,沈琉墨前几年小产绝对不可能这么快恢复,加上剑伤,方絮死不相信他会怀孕。
“哦?祁正君倒是比本宫还要了解本宫的身体状况。”方絮身后,沈琉墨突然出声,将方絮一惊。萧吾泠看到沈琉墨过来,头脑也清醒了些,就走到了沈琉墨面前,视方絮为无物。
“跟沈相他们谈完了?”萧吾泠说着去牵沈琉墨的手,沈琉墨点头算是应答,眼神一直看着方絮,“祁正君嫁人了还打算跟陛下旧情复燃吗?”
“我想做什么与你无关。”方絮气愤道,“你少得意,别忘了曾经陛下是怎么对我,又是怎么对你的。”
他之前说话的时候萧吾泠没什么特殊反应,说起这个萧吾泠脸色变了,更加用力地握紧了沈琉墨的手。
“朕从前是眼盲心瞎,以后定然不会了。”
这话是说给两个人听的,萧吾泠怕沈琉墨想起以前心里难受,本来这几日沈琉墨心情就不算好,萧吾泠不想让其他人或者事再影响到他,“天色晚了,墨儿,我们回去休息吧。”
方絮怨恨却无措,死死盯着二人离开的背影。
走远后,沈琉墨挣脱了萧吾泠的手,“臣今日想一个人睡,陛下回养心殿吧。”说完,也不给萧吾泠反应的时间,径直走了,萧吾泠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最后权衡半晌,还是跟了上去。
没有靠太近,一直到沈琉墨回去洗漱好,萧吾泠才走进来。
“养心殿寒冷,朕睡不惯,让朕在这儿留宿一宿吧。”
沈琉墨没理他,直接脱鞋上床,侧着身蜷缩起来闭上了眼。萧吾泠心里叹了口气,发现沈琉墨面朝外,想来还是能哄的。
“墨儿,再有两个多时辰就要天亮了,朕不想回养心殿了。”
“夜里凉,朕抱着你睡还暖和。”
说了几句,沈琉墨还是没反应,萧吾泠心想是不是方向错了,又道,“朕跟他什么也没发生,他说话朕也没理会,以后朕看到他就走,好不好,你别生气。”萧吾泠半跪在地上,凑过去和沈琉墨距离很近,故意贴在他耳边道。
这次果然有反应了,沈琉墨往后挪了挪,虽然没睁眼,但好歹让出了外头的位置,正好够萧吾泠躺下。
“朕换身衣裳,墨儿先别睡,朕很快就回来。”萧吾泠沾了一身酒味,沈琉墨本就不高兴,别再熏得他更难受了。
萧吾泠走后沈琉墨翻了个身,虽然理智上知道不关萧吾泠的事,但是他就是生气。
谁让萧吾泠认错人的,沈琉墨心道,他本该生气的,还要多气几日才行。
换了身衣裳洗漱了下,萧吾泠很快回来,一上床就和沈琉墨贴在一起,搂住沈琉墨的腰,“他说的话墨儿不要放在心上,朕心里只有你。”
过了半晌没听到回复,萧吾泠又凑近沈琉墨,不厌其烦地亲他,总算把他亲的皱着眉睁开了眼。
“陛下是啄木鸟成精了吗。”沈琉墨擦着脸上的湿濡,被萧吾泠折腾一通,心里倒没那么郁闷了。
“朕是啄木鸟,墨儿就是又香又软的树。”萧吾泠帮他擦着脸,“别生气了,朕明日派几位嬷嬷去祁王府,替老四管教一下他的正君。”
“臣没生陛下的气。”沈琉墨闷声闷气道,“臣就是气他作恶多端,明明都嫁进王府了,还不安分。”
“他永远也不会安分。”萧吾泠看透方絮这种人了,只要别人过得比他好,他就难受,恨不能天底下的人都比他凄惨许多才能如他的意。
“那陛下要守好自己,不能再被他勾走。”沈琉墨认真看着萧吾泠道,似乎只要萧吾泠不答应,他就要生气的模样。
“朕什么时候被他勾走过。”萧吾泠暗笑一声,道,“哪怕是以前,朕也不曾对他有什么太深的情愫。”萧吾泠现在都有些分不清他那几年对方絮究竟是什么感情。
说爱还远远不及,或许只是因为少时有个美好的相遇,此去经年便在心里刻画了他的形象,哪怕方絮本人与他心中所相像的那个他有所出入,萧吾泠也尽可能容忍了,甚至不由自主在心里为他辩解。
“墨儿,只有小时候的他,朕曾喜欢过。”萧吾泠肯定道。
沈琉墨困极了,压根不想听萧吾泠说什么喜不喜欢,他心里嘀咕,哪怕不喜欢,不还是帮着方絮欺负他了。
想着想着又生气了,拿开萧吾泠的手又往床里挪了挪,直到贴着墙才背对着萧吾泠安静睡了。
等他熟睡,萧吾泠凑过去看他的脸,嘴唇向下抿着,活像受了天大的委屈,萧吾泠哑然而笑,慢慢把他挪到自己怀里,亲亲他委屈巴巴的嘴角,才算安心闭上了眼。
快要睡着,萧吾泠忽然睁开了眼,手掌摩挲到怀里人依旧平坦的小腹上,手指轻点,像是在打招呼。
“朕的皇儿也睡吧。”他低低柔声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