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在身边看守的士兵如泡沫般消失的时候, 降谷零睁开了灰蓝色的眼睛,如同休眠结束的鹰隼。
他几秒时间解开身上的绳索,轻松落地,然后因为脚踝的剧痛露出了不适的表情。
他的行刑后期全部由琴酒接手, 这个人认定了波本还有利用价值。降谷零了解他, 至少洗脑了还是能用一下吧,他绝对是这么想的。
这样的想法给他留了一点康复的余地,充分的休息让他状态转好,只要手脚还能抬起, 就能继续战斗,降谷零不是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极端情况, 当时的他选择打了一针封闭,而现在只能靠意志来忽视疼痛。
没有去看着如同野兽巨口般黝黑深邃的楼梯口,他的视线转向砖石垒成的窗台,城堡弧形对称的结构让两边的塔楼遥遥相对,夜晚让他看不清对面窗内的景象。未知带来了危险感,仿佛有什么怪物正在黑暗中应运而生。
“慢死了……”降谷零低声抱怨, 灰蓝色的眼珠瞥向来人的方向,“我可是等了有够久。”
“抱歉, 被一些事情耽误了。”终于赶到的安室透欣然接受了指责。他将一把泛着蓝光的匕首放在地上, 踢到对方的脚边。
“在开始之前,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两人融合失败的时候安室透窥见了另一个自己的内心,但推测到底不如对方承认来得可靠。
“怎么, 降谷警官想要盘问我?”降谷零捡起匕首, 幸运的是惯用手还能使用, 只是小指无法弯曲会造成握力不足的问题,导致武器容易被打飞。他索性慢条斯理地用衣服的碎片将匕首和右手绑在一起。
伪善和纯粹恶人的区别,他并没有比我好多少。
降谷零努力回忆了一下初衷:“干黄那个违法犯罪组织,然后去做正义的伙伴?”
“自杀又不能抵消之前做过的事,倒不如去做点有意义的所谓好事,等着哪天被仇家杀死的结局。都到最后了总不能让艾莲娜太失望吧。”虽然他依旧是毁约的骗子。
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的降谷零蹲下`身,用手盖住尸体的眼睛:“找个地方埋了他吧。”
“况且,我刚刚也没有阻止她。”降谷零垂下眼,“躲在别人身后,靠他人的杀戮赢得考验,怎么想我也是杀人凶手之一。”这里死去的每一个人都有他的责任。
他是真的想杀了我,降谷零从他的表情中读出了这一点。你看,无论选了那条路,他们最后也并没有什么不同。
“……你要不要听听看自己在说些什么。”安室透面无表情。
“我是认真的。”降谷零将男孩因搜刮被解开的上衣扣子重新扣上,遮住裸露在外的胸膛,他向来不会被琴酒的气场影响,“曝尸荒野,然后被路过的野兽啃食殆尽,你不觉得这样的结局太可怜了吗。如果是我的话,绝对不会希望自己是这么死去的。”
组织从世界各地,通过各种手段收集来的一批孩子,他们是组织的种子,是未来的中坚力量。
安室透并没有正面回复他:“如果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交换和融合,让宫野明美她们脱离组织后,你原本打算怎么做?”
只是种子也需要筛选,贫弱的存在只会浪费宝贵的资源。近百个孩子被投放进无人荒岛,只有能存活到最后的那一小群人才有继续培养的价值。
安室透的动作有了瞬间的停滞,破绽出现的那一刻,他被狠狠击中了腹部,反胃感袭击了他。如果说另一个自己有什么优势的话,那就是降谷零的生存环境从来都要比安室透恶劣得多,一切可使用的战术都要被利用殆尽,无论是皮囊,言语还是为数不多的情感。
彼时还没拿到代号的琴酒并不是没有动手的决心,但既然只是以减员为目的,渔翁得利才是最好的选择。
“如果能得到正确的结果,对你来说实现目的的手段是无所谓好坏的吧。”降谷零嘲弄道,“即使你要亲自杀了我,这也是必要的牺牲不是吗?”
“那么我回答的话……”降谷零的外表有着天然的优势, 当他睁大好奇的眼睛或者带着微笑看你的时候,纯良的意味会完全冲淡危险的气息,“会有奖励吗?”
“虽然我不太在乎对决的公平性……”安室透用左手抽出腰间的另一把匕首,将之前被流弹击中受伤的右臂背到身后,“你的身体情况我已经在交换的过程中了解了,这次我只会用左手。”
“……不会有这么一天的。”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
“如果现在是你觉得正确的选择,为什么来见我的只有你一个人?”在间隙之中降谷零问,“诸伏景光在哪里,他和你的想法是一致的吗?”
“我不同意。”安室透强势的语气不带一丝犹豫,“我觉得不太适合你。”
好快,完全看不出来这个人已经受了重伤。安室透这么想着,动作却丝毫不乱地拉开距离,抬脚踢向对方的心口。
降谷零:“……”怎么回事啊这家伙,是想当我上司吗。
“锵——”安室透动了,他正握匕首,飞速地挡住迎面而来的刀刃,前一秒还有几步之遥的降谷零此时近在咫尺,四目相对间,他野兽般溢满杀气的瞳孔被金属碰撞擦出的火星点亮。
“如果我哪天不幸死去的话,就拜托你了。”降谷零想了想补充道,“当然反过来也一样。”
“……你开什么玩笑。”向来没什么波动的琴酒都微微蹙眉。
“没有什么牺牲是必要的。”安室透不为所动,“我以为你比我清楚这个。”
“……只是需要做出一点判断。”
在他背后,琴酒用冰冷的眼睛审视着一切。想法过于天真,不过也不是什么致命的缺陷,相信残酷的现实会磨灭他的稚气,他们终究会是一类人。
“还有……”黑暗中降谷零独属波本的眼睛流转着暗光,“你最好不要背对着窗台,不然……”
他早就不会被原谅,无论如何都无法再见到艾莲娜,比起死亡这种轻松的道路,有的是更加艰难和痛苦的选择。
安室透视线的余光看到了自己的右臂,血水已浸润了外套的布料,即使在昏暗的环境中也十分显眼。
“我是说真的。”降谷零有些不满,“喂喂,你不会觉得我有什么‘干完这一票就自我了断’的自毁倾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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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很久之前的事。
飞溅的血液染红了降谷零的瞳孔和脸颊,面对着跪伏在地的半身,他投来了居高临下的视线:“你似乎对让步有些误解,那就让我来教你吧。”
女孩噙着眼泪杀死了对手,精神动摇的同时也不忘搜刮对手身上的食物,然后逃也似地离开了现场。
他们身手水平相似,又极为了解彼此,在不耍招的情况下本来很难在对方手上讨到什么好处。但几招过后,原本的状态优势被拉大,降谷零已露出疲态,忍耐疼痛带来了巨大的体力消耗,他抬眸望向稳定到不会出错般的安室透,脸上不无嘲讽之意:“说什么放水,其实你的右手应该是受伤了吧,我没看错的话,你因为刚刚的动作伤口已经崩开了。”
“看,这下我们真的公平了。”
在周围重回安静之后,两个身影从某棵树后走出。
“还剩十二个。”银色短发的少年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计数器,“看来马上就要结束了。”
降谷零收敛了笑意,一模一样的面孔相对而立,正好相反的持武器方式让他们仿佛站在不可见的镜子前,无论再怎么相似,中间都被镜面划出一道泾渭分明的分界线。
组织那群人知道你们闻风丧胆的波本其实是这种画风吗。安室透意识到,眼前这个人可是在非任务期间愿意扶老人过马路的类型,该不会是法外狂徒之中意外的常识人吧。不过……
随着一声不容忽视的枪声,狙击枪的子弹穿透了安室透的肩胛骨。
即使他们关系最紧张的那段时间,琴酒都没有想过降谷零会离开的可能。他们认识太多年,不用费功夫就能猜到彼此的想法。降谷零无处可去,他深知这一点,抗拒着一切存在靠近的他最终会回到黑暗里,也就是自己的那一边。
透过倍镜观测到了子弹偏离,琴酒不耐烦地轻啧一声。他刚刚那枪明明瞄准的是头部,却因为降谷零突然出声提醒,让另一个他在瞬间躲过了这一击。
即使在这个时候还在闹别扭吗,波本。琴酒的手再次搭上扳机,既然还在犹豫,不如就让自己来替代他做决定。
组织需要的是从小培育,完美适配黑暗的波本,而不是站在对立面的警察。
“最好不要这么做哦。”女人的声音从背后突兀响起。
什么时候靠近的……琴酒以最快的速度转过身,视线撞上一双扩散着光晕的金色竖瞳。
“睡一会儿吧。”穿着一身便利店员制服的玉川真纱子柔声说道,“乖孩子。”
该死的,是催眠术。在琴酒意识消失的前一秒,他想起的是刚刚在倍镜中直视着自己的降谷零。
跨过夜晚漫长的距离,琴酒看清了降谷零眼中狡黠的笑意。
“才不会顺你的意。”他是这么说的。
他可能,琴酒兀然想到,再也没有亲自埋葬降谷零的机会了。
直到银色长发的男人真正倒下,玉川真纱子才松了一口气。对方的压迫感过强,让早就是个合格现代人的她控制不住地心生怯意。最后一点金色的光芒如余晖般消失,她的眼睛彻底变成了棕色,属于巫女的能力完完全全离开了身体。
接到小泉红子的通知时,她顾不上便利店的夜班就匆匆赶来,总算是没有太过坏事。
如果这就是您的愿望……降谷先生,我算不算回报了您一点呢。
少女抬头看了一眼月亮所在的方位。说起来,天感觉快亮了。
此时在对面的塔楼,战斗已经进入了相当艰难的阶段。在双方都受伤的前提下,动作渐渐变形,犹如两头困兽在进行最后的缠斗。降谷零的后背狠狠砸向地面,顾不上沙石摩攃皮肉的疼痛,他用匕首挡住直指他胸口的攻击,随着金属的敲击声,他手中的匕首被打飞,锋利的刀刃插入了旁边的墙壁中。不知何时,用来固定武器的布条被割破,如同枯叶般飘落在地。
“那么这就是最后了。”安室透将刀尖抵上降谷零的心口,想再进一步的时候却遇到了意外的阻力。
仿佛有什么透明的力量阻止他继续动作,安室透稍稍用力,全身上下立刻出现了狭长的伤口。借由流出的血液帮助,他终于看清发生了什么。
是线,透明的线在黑暗中几近消失,直到沾染鲜血才能勉强辨认出。纵横交错的线布满了整个房间,源头被系在匕首的尾端,在被打飞的那刻彻底绷直,蜘蛛的陷阱露出了獠牙。
降谷零用手指扯住其中一根,安室透顿时感受到了咽喉处传来的刺痛和压迫感,不用想肯定是出血了。
“我做了一点小小的准备。”降谷零无害地歪头,“毕竟我拥有的东西很少。”所以更不能被你夺走。
互相对准了要害的两人沉默着,为了各自的目的僵持不下,一步都不愿意退缩。
就在这个时刻,安室透笑了。起初只是一点笑意,渐渐扩散成闷沉的笑声,回荡在冰川融化的空气之中。
“……你笑什么?”降谷零不满道。干什么呢,有没有一点对生死局的尊重。
“承认吧。”警官蓝色的双眼中有着被点亮的星空,他笃定道,“你就是嫉妒我。”
“……哈?”
“即使再怎么否认,你其实很想要的吧。志同道合的朋友,光明正大的身份,平静祥和的生活……”安室透细数着自己的幸运之处。
降谷零:“……”真让人火大啊这家伙。
“艾莲娜当年的约定对你并不公平,我想出于善意的她应该没能想到会让你落入这样左右为难的境地。”话音刚落,安室透感觉到了喉咙加剧的疼痛。他对上降谷零燃烧着熊熊怒火的眼睛。
“不许你这么说她。”降谷零感受到了久违的情绪失控,不只是因为安室透对宫野艾莲娜的诋毁。
他凭什么可以用如此轻描淡写的态度提及她,这样的话,就仿佛万事万物如水流自身旁经过,连另一个自己都在向前走,只有他一个人还停留在过去。
安室透没有受到影响,似乎打定主意至少声带不断裂就要继续说下去:“我觉得你更适合光明的那一边,可你几乎拒绝了一切可能的机会,hiro也好,我们的融合也好……”
“所以我想,人最终还是要靠自我拯救。”月亮沉入地平线,永夜降临的时刻到来,“既然你可以强硬地拒绝,那我也可以强硬地把你拉到……”
话语未尽之时,安室透蓦地手上发力,不顾被线剐蹭下的皮肉,如同锁定猎物的捕猎者,刺穿了对方的心脏。
血液喷出的瞬间,他看到了降谷零惊愕地眼眸中,自己面目柔和的倒影。
【“还有一个问题。”年轻的预备神明提醒道,“你确定可以解决他吗,别被反杀了。”】
【“放心吧。”安室透回答道,“只要他内心还有一丝柔软之处,便会犹豫。这注定了赢的人会是我。”】
不甘心……
降谷零感受着血液伴着体温迅速流失,咬牙想要勒紧细线,却发现手中的线早已被斩断:“怎么会有人在说教的时候突然动手啊……”像另一个自己这种正义的主角团,不应该最喜欢话疗了吗。
可恶,好不甘心……
“搞什么,这样的话……”眼前的一切逐渐模糊,最后的话语消散在黎明前的时间里,降谷零终究是没有等到旭日东升的时刻,“这样的话,不就像是我在放水一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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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谷零在下沉。
他的灵魂不断坠落,生平的一切在四周不断闪回,细数着他的罪恶。
在光都无法到达的地方,降谷零孤单地站着原地,试想着这也许就是地狱也说不定,直到散发着微光的金发身影出现在他的眼前。
“我没能遵守和你的约定。”降谷零低下头,不敢去看女人可能露出的失望表情,“也没能保护你心爱的孩子,就像小丑一样的死掉了。”
回应他的是一个轻柔的拥抱。
“对不起,零君,这些年因为我让你很辛苦吧。”没有想象中的指责,宫野艾莲娜的声音温柔如夜风拂过,“已经足够了,谢谢你。”
好温暖,降谷零想,原来灵魂也存在着温度吗。
“时间到了,零君。”女人将他轻轻推开,“去吧,你不属于这里。”
“代我向明美和志保问好。”
降谷零被推得踉跄几步,回头便发现宫野艾莲娜已消失在原地。而在原本应该是一片漆黑的空间内,一道耀眼到刺痛双目的白光撕裂了黑暗,组成了一条不知通往哪里的道路。
地狱之外,安室透安静地等待着。
降谷零紧闭着双目,浑身沾满了他们两人的鲜血,衣服在打斗中变得破破烂烂,一副凄惨的模样。当然,安室透知道自己肯定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真难搞啊,你这个家伙……”安室透喃喃自语道。虽然他也没有资格说对方就是了。
他眼见着降谷零的呼吸逐渐微弱,嘴唇变为带着死气的苍白,终于在某个时刻,胸膛停止了起伏。完成了选择的世界开始变化,亚空间剧烈颤唞着,眼前的一切事物像是照片般被剪裁崩裂开。
“就是现在。”齐木楠雄的声音在他脑内响起。
一颗胶囊从铁盒中被取出,那正是灰原哀的回礼,名为“银色子弹”的药物。追寻着母亲的脚步,靠着收集来的各种资料,即使过程坎坷,灰原哀终于还是完成了奇迹。
“材料不足,只做出来这一颗,请妥善使用。”当时的灰原哀这么警告着。
拜托了,不管用什么方法,一定要把零哥从这样的境地中解救出来。
药物入口的瞬间,原本应该死去的人皱起了眉,仿佛正在经历着什么极大的痛苦。银色子弹的作用原理,是在引起程序性细胞死亡的同时,激活细胞的快速增值,相当于将全身的器官换了一遍,是一种可以治疗除了基因疾病之外的万能灵药,其中当然包括刀伤。
降谷零身上的伤口逐渐消失,脸色变得好看起来,连呼吸都恢复了正常。原本应该消失的特异点又突然出现,这似乎给法则的判定带来了极大的困难,连崩解的亚空间都有了一瞬间的卡顿。
“我不明白。”降谷零虚弱到只能勉强把自己的眼皮撑开一条缝,“你这样做有什么意义?”
“当然有意义。”安室透心情很好,“我们都还活着,这样路线就必须得融合了。”
亚空间的某处,粉发样子的大学生向半空伸出手,猛地攥紧,两个世界解离出的碎片被看不见的力量聚合到了一起。
“呵……”幅度较大的动作让降谷零不住地咳嗽,“到底是哪里被你钻到了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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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降谷零嫉妒着安室透,其实并不觉得自己拥有着一切。
任何事物从得到的那一天起,就开始了计数失去的倒计时。就像手中攥住的沙砾,即使牢牢握紧,也会从指缝间掉落。
所以才要更加去珍惜,不放过每一个可以让失去的日子变得更加遥远的机会。
两条路线都不是他心目中的最佳,选择自己的世界他会失去重要的友人,而选择降谷零的世界则背弃他作为警察的身份。
同期对安室透的了解果然没错,他就是一个强势又喜欢乱来的家伙:“真的不能有两条都选的可能吗,只要是规则就肯定有漏洞存在吧。”
被强行拉过来讨论的齐木楠雄咽下一口咖啡果冻:“目前没有发现这样的可行性,生命不能凭空多出或者消失,这个法则身为人类的我不能修改。”
“那就让他不是凭空出现的就好。”安室透找到了bug的存在,“你曾经说过大多数法则都是等价交换吧。”
听到了有意思的话题,齐木楠雄终于将视线从咖啡果冻上移开,看向这个胆敢挑战规则的公安。
“我的寿命还剩多少?”安室透问道,“早年对自己太狠,可能伤了身体,我还有多少年可以活?二十年?三十年?”
“如果你真的下定决心的话。”齐木楠雄将甜品勺轻轻放下,“这确实可以绕过法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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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室透说过,他觉得降谷零和他一点也不像。时至今日,他依旧是这么想的。
连世界都承认他们是独立的个体,早在环境的差异和时间的冲刷之中,他们的相似之处逐渐减少。把降谷零看作是安室透的副产品是不公允的,反之也一样。他有着独立的人格和尊严,如果他想要那些错过的关系,遗失的身份,就得去自己争取才是。
但他们也不是完全的陌生人。安室透深知,自己如果处于相同的境地,他们的结局不会有什么不同。如果说他真的会对哪个误入歧途的人有恻隐之心的话,答案只会是降谷零。因为是自己才会如此严苛,又因为是自己,才学会了和解。
“我记得你曾经和我说过,我们一旦选择了一条路,就不会去折返走另外一条吧。”在破碎的空间里,东边的尽头仍出现了淡紫色的霞光,安室透此时就在初生的阳光之下,“我觉得你选的路不好,走得太辛苦了。”
“不想折返就不折返吧,我可以直接分享给你。”他蓝色的眼中是朝阳下的澄澈天空与碧波海洋,“路上的风景,有趣的经历,我所拥有的一切甚至生命……”
“统统分你一半。”
在通往塔楼的阶梯上,原本想要阻止对方的松田阵平,在听到对方的回答的之后,再也没有了敌对的动力,任凭安室透与他擦肩而过。
【来年开春的时候,我们五个一起去看樱吧。】
太阳升起了。
终章
组织的优秀代号成员库拉索在调查卧底名单时失联, 在此之前留下了含有波本和基尔名字的半条短信,这也是为什么琴酒的枪口正对着两人。
虽然还没有完全的证据,但琴酒对卧底的憎恶让他可以忽略这些:“宁可杀错, 不可放过。这是我的行为准则。”
比起面对生命威胁激烈挣扎辩解的基尔, 波本显得格外安静, 只冷冷抬头看了琴酒一眼。
就是这一眼,让原本杀心已决的琴酒又有些不确定了。
琴酒他只是不玩游戏,不然一定是个狼人杀高手,这是基安蒂对他的评价。点狼坑直觉强, 抗推排坑位也毫不犹豫,正逻辑反逻辑打得都很厉害。
往常不管是不是卧底, 那些枪下亡魂的第一反应大都是急忙洗脱嫌疑,而波本和这些人却不一样。
他只是用杀人的目光凝视着琴酒,眼中的情绪很是分明。
“等我那天职位比你高了,第一个就要搞死你。”
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这不是一个卧底被点出的反应,而是完完全全突然被高级别同事找借口刁难之后的仇恨。
完全的正逻辑让琴酒打消了一点疑虑,后续库拉索发来的补充短信更是证明了这一点。只有贝尔摩德对这次又没能解决波本深表遗憾。
解绑之后的降谷零自我反省了一下, 不该没忍住瞪了琴酒,果然还是业务不熟练, 又忘记现在自己是卧底而不是组织成员。
想到这里他就恨得牙痒痒, 说什么分他一半,合着是把干卧底的脏活累活分给他,把光鲜亮丽的公安身份留给了自己。吐槽的话说多了原来也会成真, 这下安室透真成他上司了。
“波本。”
正欲离开却被琴酒叫住的降谷零不情不愿地回过头, 给足面子想听琴酒还要做什么。
银发男人停顿片刻, 最终阴沉地说了一句:“……你最好不要被我抓住把柄。”
降谷零冷笑:“你也一样。”
“大哥。”冒犯的话语让伏特加皱眉。波本的嚣张也不是第一次了,上个月还说出了“琴酒死了记得通知我去埋”这种逆天发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