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上车,他都没再看徐舒婉一眼,徐舒婉亦然,只是她藏在餐桌下面的手不停的颤唞着。
纪眠之早就愣住了,双腿仿佛灌铅了一般,眼睁睁的看着纪青寺被一辆黑车带走,扬长而去,再也没停下过。
桌上的早餐还热着,纪青寺的那碗粥还没喝完,旁边的小笼包才只咬了两口。
怎么人就走了呢。
她不停的眨着眼,连落泪都忘记,手指不停的摩挲着裤缝,心脏跳的飞快,带着失重感,让人心悸。
半响,她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我爸——”
徐舒婉的唇紧抿着,一字一句的似凌迟,将母女二人的灵魂一刀刀割裂,“你爸出事了,观乘来是带你走的。”
“去哪?”
“美国。”
“那爸爸呢?”
“他不会回来了。”
不会回来了,纪眠之只觉自己遍体生寒,手心全是粘腻的冷汗,她连问都不敢问纪青寺出了什么事,只一遍遍固执的重复,“我不想走。”
徐舒婉丝毫不为所动。
到最后,纪眠之蹲在徐舒婉的腿边,揪着她没有一丝褶皱的裙摆,哭的浑身发颤,“妈妈,我们等他回来好不好。”
徐舒婉用力捏紧手心,把纪眠之最后一丝期待全部推入深渊,“我和你爸,在你出生后不久就离婚了,我是你的监护人,意思就是说,我送你去哪,你就要去哪。”
“你必须走。”
“你真的相信爸爸做了不对的事吗?”纪眠之顾不得问两个人为什么离婚十几年还生活在一起,泪眼婆娑的看徐舒婉,固执的盯着。
徐舒婉起身,纪眠之的手垂落,像是对她说又像是对自己说,“一报还一报,这是你爸的命。”
留下这句话之后,徐舒婉就离开了纪家,整个客厅空空荡荡的,只留纪眠之一人。
良久,二楼传来一阵脚步声,是苗观乘。他伸手把纪眠之拽了起来,拉到沙发上,斟酌了下,“纪眠之,机票是后天的,直飞旧金山。”
她机械的转了下头,因为哭的太久,声音早已经破败不堪,“你从一开始就是来带我走的吗?”
苗观乘没出声,算是无形的默认。
所有人都知道,只有她不知道。
从早到晚,纪眠之都一动不动的坐在沙发上,滴水未进,纪家门口偶尔有脚步声,停顿后又都离开了。
苗观乘中间下来过几次,劝纪眠之吃点东西,她只沉默的摇头,眼泪哗哗的往下流,止都止不住。
一楼客厅没开灯,黑压压的,只有二楼主卧透出来的一点光亮,薄薄的。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徐舒婉依旧从容的走下楼,只是眼角的疲惫是怎么也藏不住的。
她打开客厅的灯,头顶的水晶吊灯亮的刺眼,整个客厅的陈设通通暴露无遗。
徐舒婉坐在纪眠之旁边,把准备好的文件推到她手边,“签名字。”
是一份普普通通的财产继承协议,上面罗列的东西够纪眠之在美国平稳生活一辈子的。
“你现在没成年,去美国成年后这些东西自动归到你名下,银行卡给你准备好了。另外每个月我会再往里面打一笔钱,你在美国读书的学校观乘的妈妈已经安排好了,明天收拾一下东西,后天一早的飞机就要走。”
纪眠之好像从来没听徐舒婉一口气对自己说过这么长的一段话,在她的印象里,徐舒婉一直对她是淡淡的,不怎么关注,甚至是忽视的。
她胡乱的擦了擦自己的眼泪,伸手拿起那份协议,毫不留情的把它撕扯成好几瓣,然后扔进垃圾桶,固执的开口,“我不会走的,我不相信爸爸会做不好的事。”
“他做不做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不会回来了,你在这多留一天,他对你就多一分牵挂。”徐舒婉面不改色的拿出一份一模一样的协议再度放到桌面上。
少女细碎的抽泣声再度响起,徐舒婉看着与自己样貌相似的女儿,仿佛透过她,看到十八年前,一模一样的自己。
在纪眠之看不到的角度,徐舒婉眼尾红了下,搭在腿上的手掌蜷缩了一下,缓缓的落在了纪眠之的头顶,很轻的,摸了一下。
头顶传来的触感被纪眠之当成回旋的信号,她转过身,“我们去求一下江叔叔好不好,让他救救爸爸,我不想走,我真的不想走。”
那天晚上,徐舒婉到底没有松口,只是把所有事情的利害关系通通摆了出来,让她自己选。
她说,你爸做没做那些事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奶奶那边的本家。
送你走是你爸亲自做的决定,这是对你伤害最小的选择,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你也别指望江家会出手帮你这个连门都没进的娃娃亲对象,这次闹出的事情连江家都受了波及,你留在这,以纪青寺女儿的身份继续和江凛在一起,只会阻碍江凛。
你走了以后,就别回来了,安安心心留在国外,也别查你爸的事,好好生活。
江凛那边,我去替你说,有些人多看两眼就留不下了。
纪眠之咬着唇,边哭边听徐舒婉讲话。她有太多的问题想问,但最后什么都没问出口,没有必要了,已经成了一个死局。
她必须得走,她走了才能让纪青寺安心,她走了才能不阻碍江凛的路,她不能成为所有人的累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