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纪眠之颦眉, 捏着车钥匙的手一顿,“蒋或雍?”
她回想着电梯口短暂出现的人,周身温和, 西装整洁, 保养的很好, 鬓边连白发都没有, 隐约可以窥见年轻风姿。
但是,她确确实实没听过这号人,京港能排的上名的世家,来来回回就那么几家, 没听说过有姓蒋的,更何况, 江凛突然提,态度表情又难以琢磨,让她觉得另有隐情。
她想问, 结果江凛调出导航让她先开车。
车身流畅的黑色越野灵活而迅速的汇入车流。
楼上一角窗户,蒋或雍冷睨了徐成周一眼, “她什么时候回来的。”
床上脸色苍白的小姑娘还在沉睡,输液软管里鲜红的血液缓慢的滴落,顺着青紫满横的手背血管, 直抵心脏。
徐成周咽了口唾沫, 大气不敢出,微弓着腰,以一种极顺从的姿态, “六月份, 下飞机后不久去了趟墓地。”
“先弄出点大动静来让秦家小子分分心。”
“先进去。”江凛活动了下手腕,牵着她进去, 他事先和秦知珩打过招呼,两个人直接去了秦知珩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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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停在检察院门口。
“这老狐狸精又想干什么?”博昭然不悦发声。
秦知珩一身全黑的西装,白色衬衣解开顶端几颗扣子,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喉结锋利,眼尾半压。侧头时,小片锁骨皮肤露了出来,红痕斑布。
又过了几秒,门被推开。
“来这干什么?”
办公室陈设很简单,背后是整片的书柜,全是各种各样的书籍,办公桌是沉稳大气的黑胡桃色,中间的会客区也是简单的配置,格格不入的是办公桌前的那张软椅,是很出名的一个外国牌子,价格令人咋舌。
更迭的过程,没有人关心下位者的结局,只有高高在上的胜利者受人敬仰。
她看向纪眠之,没问她是谁,只淡淡的说了句,“进来吧。”
怪不得徐舒婉不喜欢她,怪不得徐舒婉要给她起那样的名字,怪不得她在家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一报还一报。
水晶灯光芒灼人,室内的陈设都像她这个人一样一丝不苟,处处透露着精贵,胡霓问她要喝什么,纪眠之只要了一杯水。
江凛扔下笔,言简意赅,“今天在医院碰见蒋或雍了。”
那几张纸被收了起来,桌上空荡荡的,像是什么都没出现过一样,林队长的假批的很快,还好收尾工作剩的不是很多,周景川一个人就能独自完成。
门把手动了一下,门口有三两声脚步声,掺杂着高跟鞋的清脆声。
寸土寸金的地方,连机场都飘着一股潮意,已近傍晚,还是湿湿热热的,高耸入云间的大楼鳞次栉比,黄昏大片大片铺在上空,纪眠之拦了一辆车,在天色完全黑透的前一刻,敲响了纪家的门。
秦知珩耸耸肩,他振个屁,上法庭穿红裙子的人谁敢惹?
不过纪眠之的反应确实挺让人意外的,她放下手中的两张纸,淡声说,“猜到了。”
然后踩着噔噔作响的高跟鞋小阔步挽着纪眠之往沙发上坐,表情还挺嫌弃的,“硬死了。”
江凛适时握紧她的手,指着桌上的几张纸,他和秦知珩最近耗费大半精力查到的东西,虽然还不完全令蒋家翻天覆地,但是一旦呈交上去,也势必会引人注意。
可是放在她面前的是一杯菩提红茶,纪眠之很给面子的喝了一口,“胡女士是怕我今晚睡不着觉吗?”
秦知珩摘下眼镜,揉了下太阳穴,倒了两杯水放到两位女士面前,笑了笑,“你说,他什么时候给我送个大案子?”
“你们家,跟他脱不了干系。”
对徐成周的态度,难得用淬了冷的语气给她介绍蒋或雍,还有她听到的风言风语。
那些被程锦茵刻意模糊掉的细节,直白又血淋淋的躺在纸上。
江凛心里猛地咯噔一下,踢了一脚秦知珩后从那张椅子上起身,坐到纪眠之身边,还不忘投给秦知珩一个眼神,让他回去振振夫纲,这他妈是私底下,不是法庭,他老婆一句话直接盖棺定论,也不管伤不伤人。
三个人一人一句,跟打哑迷似的,听的纪眠之一头雾水。
去看看,纪青寺拼了命也要妥协,护的到底是一群什么人。
“看秦知珩资本家作态,签字笔够我小半个月工资。”
身后跟着博昭然,刺眼醒目的红裙,卷发垂在肩膀处,素白长指轻轻挑了下他衬衫领口,半个眼神也不分给他,轻飘飘的,“待会自己遮,少骚。”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连说话声都消弭,她才放下,喃喃的说了句,“原来这才是一报还一报啊。”
江凛的效率很快,当天最近的一班飞机,送纪眠之上了飞机,并把纪家的地址告诉她。
江凛也知道秦知珩把这椅子运回来的时候费了多少周折,半点不含糊的往上一坐,双腿交叠搭在桌子上,指间夹着刚才顺手从办公桌上摸的笔,有一搭没一搭的转着,银色笔身虚虚挂在他指尖上,中间亮眼的淡蓝色被江凛指腹抵着。
从前坐在这个位子上的人姓徐,后来的人姓纪,现在又姓蒋。
纪眠之罔顾,耳膜上仿佛上了一层厚厚的禁绝域,充耳不闻所有声音,安静的拿起仿若千斤重的纸,白纸黑字,密密麻麻的,让她发了怵,连往下多看一行都是困难,她强撑着,反反复复的,从头到尾,一遍遍把纪青寺的冤屈看进心里。
“.”刚买了同款笔还没到货的纪眠之战术性的摸了摸鼻尖。
秦知珩又说了句什么,纪眠之摇头,声音从容,眼神执拗,“我要去趟长津。”
江凛给的地址是纪家老房子的,只有胡霓,也就是她生理学意义上的奶奶一人居住。
门被拉开,胡霓身着浅色真丝睡衣,肩膀上搭了一条深色披肩,头发绾成髻,一丝不苟的别在脑后,手腕上有一个种水极好的镯子。
身旁的博昭然从包里抽出几张纸递给她,寥寥数字把江凛准备好的长篇大论全部击垮,片甲不留。
所以徐舒婉那么高傲的人,又怎么会心甘情愿的嫁进纪家呢。
两个男人侧头交流该怎么继续,博昭然偶尔义愤填膺的插几句。
她顿了一下,话锋一转,“就是不知道,今晚失眠的到底是谁了。”
胡霓优雅的捋了下披肩,端起面前的茶,轻轻吹了吹热气,“你和你妈妈很像。”她也同样顿了一下,“但是你不如她能忍。”
倘若徐舒婉不是徐家的人,胡霓想自己应该会很喜欢她,如今掺杂着徐纪两家血脉的纪眠之风尘仆仆入门,问的是什么事,猜都不用猜。
那杯菩提茶被纪眠之放在桌上,她仿若没听到这两句话一样,开门见山的说,“您不用担心我来是为了替我爸伐恩讨德的。我来,就是为了看看你们过的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