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又是一波人不请自来。
大周末的, 领导们都不上班,打完麻将一拍即合,又翻出来一大堆补品, 浩浩荡荡的, 三两结伴的, 摁了门铃。
三百平的房子, 满当当的人。
偏偏进门的时候,周莉还很礼貌的询问,“阿宥,我们可以进来吗?”
江凛后槽牙都咬紧了, 替纪眠之回话,活生生从牙缝里逼出来的字眼, “能,叔叔阿姨们请进。”
又过一会儿,采购的大部队也回来了。
层层跌宕的不同声“爸, 妈”响彻一楼,江凛低头靠在纪眠之耳边, 恨不得把罪魁祸首千刀万剐,“秦知珩一会完了。”
不过人多的好处就是,累不着纪眠之和江凛了。
纪眠之带着阮雾和舒窈去厨房里帮忙。
江凛说,“妈,她只剩下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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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闹褪去,满室寂寥,一个接一个道别,房间里只剩下狼藉和静谧。
宋秋话锋一转,把目标对准江凛,“你连婚还没求呢吧,抓点紧,拖拖拉拉的。”
人到中年,最盼望的事不过就是,催婚,催生,然后含饴弄孙,再然后,循环往复。
三个女人一台戏,卫生部的宋秋一个顶十个。
纪眠之摇摇头,唇角勾起,发自内心的回答,“周姨,我现在很开心。”似是怕对面人不信似的,她又补充,“真的,叔叔阿姨今天都来看我,肯定也不是巧合,我都知道大家的心思。”
秦知珩低声咒骂了一句,撂下一句等着,然后进门叫博昭然起床去了。
成年人善于虚伪,中年人善于伪装。
该怎么去形容那一刻的感受呢,灵魂在刀尖起舞,抽丝剥茧的疼蔓延骨骸,遍布每一条神经,难眠的夜色和后知后觉的心疼,像密不透风的茧子包着她,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让谭歆去试探江凛这件事有多荒缪。
秦知珩皱眉,明显不信她,“你骗谁呢。”
“我替我爸妈谢谢您和江叔。”漂亮的眼睛盛满认真,手也反握回去。
周莉站在主卧里看着没关掉的衣柜,风格迥异的衣服交叉挂着,和江云嵩对视一眼,心里都还挺不是滋味的,还带着几分劫后余生的庆幸。
倒不是担心娶了媳妇忘了娘的事,江凛打小就没记得他俩过,他俩愧疚的是,就这么把人家小白菜拱了。
江凛附和,“宋姨说得对。”
周莉看着她有些微微失神,难得伤心的摆了摆手,“不提这个,带我上去看看,你俩这地方我还没看全乎呢。”
挨个打完趣后,似乎觉得他们四个太无趣,三个人又撇了话题去聊包包和香水以及不怎么解风情的丈夫。
戏谑狎昵的声音响起,“阿珩,你爸妈来了。”
周莉是真的心疼了。
一顿午餐吃的还算是风平浪静,可是天底下根本就没有免费的午餐,哪怕这午餐你也付出了一丝丝劳动。
纪眠之肩膀一颤,瞬间就明白为什么今天机缘巧合的来了这么多人,又非得留下来吃饭。
爹烦媳妇不理的江凛闲的发慌, 存心给秦知珩找不痛快, 慢悠悠的上了二楼敲响了客房的门。
“好。”
他继续敲, 另一只手也不停, 打电话,一直打, 打到门开为止。
但是一个宋秋就够他们受了,又加上周莉和沈菁仪,一句又一句的给他们挖坑,对付到最后,四个人都麻了,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装听不见。
秦知聿和阮雾年纪还小,她儿子和舒窈刚有点苗头,陈家小子两条胳膊都折了不说,顶个绿毛未婚妻也跑了,剩下几个单身狗和一个早恋的没什么可催的,宋部长最后的注意锁定在四个人身上。
没人理他。
周莉和江云嵩依旧岿然不动的坐在沙发上,窃窃私语了大概几分钟的时间,然后江凛被江云嵩叫到楼上书房去了。
深色的木质房门被粗暴拉开,秦知珩身上笼罩着怨气,眉目不善,语气也冲,“有事说事。”
“阿珩啊。”
城北宋娘子,城西陈老爹,外加一个刘s记老婆,西北片区最令人闻风丧胆的三剑客,至今地位无人可敌。
昨天和江凛打的那通电话,很长,电话的内容她其实已经模糊很多了,但是通话快结束的前几秒,断断续续的电流带着江凛微微有些失控的嗓音和暴躁的汽车鸣笛声一同送了过来。
“在呢,宋姨。”秦知珩伸手摸了个橘子又抽了张纸剥橘子,全身贯注的疼媳妇样能不招人吗。
四个人齐刷刷的在二楼明亮的走廊处碰头,从东边房间一块参观到最西边的卧室。
“阿珩,赶紧下来。”
周莉站起身,走到纪眠之的身边,柔软温暖的手握住她手腕,表情不似来时的那么轻松,布满了心疼,说出口的声音尽是心疼,“辛苦我们阿宥了。”
“你爸妈来了。”
说句不好听的,得亏纪青寺和徐舒婉不在了,要是还在,这会江凛两条腿指不定断多少次了。
“新媳妇也在吧?还是阿菁命好,两个儿媳妇都这么好。”
“你家阿珩不是食物中毒了,咋不在医院打吊瓶?”
宋秋战术性拿起水杯,开始催婚,“你这婚也求了,你妈说明年开春就预备结婚了,趁着年轻得抓紧生孩子啊。”
一声刚落,楼下几道杂乱的声音,掺着沈女士的声音送了上来。
光看看阮明嘉一个月往秦锋办公室跑多少次就知道了。
参观完卧室之后,周莉转身想走,结果路过主卧的卫生间,她一下就想起来点事,“阿凛啊,上次你俩走了之后,你爸让修水表的老师傅过来看了一眼,咱们家水表也没事啊,怎么那几天跟上了弦似的。”
她边说边往卫生间走,“对了,家里面你卧室房间的热水器坏了,我看看你俩用的什么牌子,回家重新给你放——”
半透明的卫生间门被推开,周莉脚步滞了下,话头也卡住,站在一旁的江云嵩看妻子不动了,走上前问,“怎么了?”
然后堆在洗手池旁边,没来得及收纳的,满满,一箱避孕套,就这么入了二老的眼。
最上面一层是,草莓味,螺旋颗粒,大号,岗本,三只装。
满满一箱三盒装,旁边还有些叫不上名,但是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的,奇形怪状的玩意,也堆在一边。
很炸裂的存在,无与伦比。
江云嵩脸色铁青,怒喝,“江凛,你给我滚下楼。”
始作俑者后知后觉到二老发现了什么,再厚的脸皮也架不住公开处刑,摸了摸鼻子表情讪讪,“等我收一下。”
纪眠之还云里雾里。
等江凛大摇大摆毫不廉耻的拎着两个箱子略过纪眠之的时候,她懵了,脸蹭的一下就红了个透,脚趾抓地,声带像是被水泥糊住了一样,发不出完整的一句话。
周莉也尴尬,但也是过来人,眼神不自然的说,“阿姨都懂,但是你们两个得注意身体,别年纪轻轻就——”剩下的话她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踩着羊皮小高根噔噔下了楼,脚步声挺重的,估摸着也是去训江凛的。
卧室门大开着,楼下客厅的训斥声一句不落的传了进来。
江云嵩在江凛面前走了几十个来回,一只胳膊抬起,落下,又抬起,重复无数次,千言万语化成掷地有声的一句,“不要脸!”
虽然现在时代不同,观念也更先进了点,数量他也能理解,年轻人,多囤货,预防万一,但是旁边那堆先进的破烂塑料是什么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