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一下就憋回去了,纪眠之偷偷揪他,这么重要的场合他还闹。
苗观乘余光里早就注意到他俩这些小动作,默了半响,强撑着兄长的气势,跟周莉谈着两个人的订婚细节还有婚礼细节。
等到周莉拿出那么长一串彩礼单子还亲眼见到那套婚服之后,苗观乘彻底放了心。
板板正正的领带勒的他有点喘不上气,除了结婚他就没这么正经过,扯了两下又解开两颗扣子,目送江家几位长辈上楼之后,苗观乘敲了敲桌子,无语的看着他们俩。
“你们俩就不能收敛点,咬耳根子回卧室咬。”
他一句话出口,前面的滤镜全碎了,纪眠之刚刚给苗观乘建筑起来的高大形象顷刻决堤,“你好烦啊。”
“不过你什么时候赎回来的?”纪眠之翻动着协议,一目十行的看着。
苗观乘剥了个橘子,一边剔除上面的脉络,一边回答她,“你回国前就已经开始回收了,这几年京港房价涨了不少,有几个不想卖,了挺大功夫才弄回来。”
“别感动,哥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把你嫁出去。”
“你去给我拿瓶可乐去,我不爱喝茶。”
把纪眠之支走之后,苗观乘站起身,从包里拿出一个硬盘,“就当是给你们俩的订婚礼物,我和季寅已经把蒋或雍在美国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都清了,这个老狐狸比我想象的要难搞一点。”
“还有,他那个儿子,也注意着点。”
江凛接过硬盘,随手揣进兜里,点点头,“谢了,阿宥,你放心就好了,你担心的都不会发生的。”
“我知道。”苗观乘直接把领带全抽了,“但还要说,不能因为我们家没人了以后就肆无忌惮。”
“我这条命都是她捡回来的,可不是护短那么简单的事。”
可乐不知道被周莉放到哪里去了,纪眠之找了好久才在旁边的小箱子找到,等拿着可乐出去的时候客厅里连苗观乘的影子都看不见了,就一堆橘子皮在那放着。
“人呢?”
“他说季寅要来,着急回去。”
拉环被纪眠之扯开,她一路抛来抛去的,泡沫洒了她一手,淅淅沥沥的滴在地板上好多,黏糊糊的,两个人忙活好一会才收拾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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订婚礼结束当天苗观乘就飞回了法国去忙大秀,临走前又给纪眠之量了一次尺寸,嚷着再给她做几套礼服。一个月来回飞京港好几趟就为了给博昭然和纪眠之来回修改礼服。
这天上完色的设计图传到京港,纪眠之和博昭然表示很满意,准备让苗观乘亲自过来一趟商议一些小细节,美名其曰:设计图不会说话,设计师会。
美国这边是清晨,苗观乘赶了一夜设计图正萎靡不振的喝着咖啡提神,冷不丁看见这话一口咖啡一点不剩的喷在了面前刚赶好的设计图纸上,一大团灰色污渍在白纸上晕开。
这下不去也得去了。
当苗观乘举着那张被咖啡浸的乱七八糟的图纸下飞机一路大摇大摆罔顾众人眼光走到大厅,没走几步就看见两个很熟悉的后脑袋凑在一起好似在窃窃私语些什么。
他抬头看了眼手里的设计图,讪讪的摆了摆手,出声,“那个,前面两位——”
对,就是这一刻,纪眠之和博昭然听见从身后传来的声音后齐刷刷的抬起手里的纸牌。
牛奶盒子剪的,字是拿一块钱一根的笔写的。
————恭迎苗大设计师莅临京港。
三人六目相对,双双双怔愣。
苗观乘突然被死去的记忆攻击了,那年被纪眠之接机的场景猛地再现,他气急败坏的往前走一步,“纪眠之!你是不是最近闲的没事干!我辛辛苦苦飞来给你俩改衣服,你们俩居然扯个破纸牌子来接我!”
他这边还没啰里吧嗦完,就被博昭然疑惑的一声问打断了。
“哎,你手里的什么玩意儿?”博昭然有点近视,眯着眼走近两步努力看清,“怎么跟你发给我们俩的设计图这么像?”
苗观乘缩脖子一阵心虚。
手里的设计图一下被夺走,纪眠之和博昭然仔细一看,火噌噌的往上涨,“我的婚礼!”
“我的衣服!”
博昭然的婚礼,纪眠之的伴娘服。
纸牌被随便找了个垃圾桶塞进去,纪眠之学的工科,修飞机的一把好手,这会儿单手锢住一个白嫩嫩的苗观乘跟玩似的,耳畔一个劲响着博昭然不重复的词儿,一晚没睡,赶了十三个小时飞机,下飞机还要经受这种非人的折磨,苗观乘死的心都有了。
最后以苗观乘破了大财才勉勉强强消了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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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后,江凛又提了干,更忙了,和齐覃都快睡在训练场上了。
纪眠之也忙的不得了,她申请了汪赫承的博士,每天基地学校两头转,两个人有时候一周都见不了一次,偶尔吃顿饭也是急匆匆的。
五一假期,秦知珩和博昭然结婚,场面大的不得了,纪眠之和江凛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动了歪心思,结果齐齐被周莉撵出家门,让他们两个别白日做梦。
婚期已经一压再压,不可能再提前。
两个人悻悻而归,只能先把结婚报告打上去解解馋。
七月,夏日炎热,蝉鸣不休。
舒窈被蒋方逸掳走,所有人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江凛赶到的时候付清允抱着脸色苍白的舒窈站在车前一动不动,俊脸煞白,不停的呼吸,全是后怕。
四周警笛声长鸣不断,江凛瞥见他的手有伤,长长的一道口子不知道被什么利器划的,还往下滴着血。
“清允,你休息会,我我帮你抱窈窈上车行吗?”他努力露出一个笑容,试图安抚付清允。
向来不谙世事的小少爷摇了摇头,执拗的不撒手,哪怕因为用力挣的伤口血流的更快也不撒手,沉默的抱着舒窈伤了车。
大家都很沉默,防备了这么久居然在眼皮子底下被钻了空子,还是在付氏旗下。
蒋方逸被押上警车的时候,江凛看向秦知珩,眼神深邃,却坚定,嘴角扯出一抹笑,嘴唇翕动,还未开口,肩膀上就压了一份重量。
“阿凛,赌一把。我陪你。”
那一刻,江凛突然眼眶一热,以沉默应声。
医院四楼,付清允瘫在手术室门口,手臂的血沾在地板上,他浑然不觉,只呆呆愣愣的凝视着亮起的红光。
纪眠之看他这副颓败样子,哽着声线,冷硬的伸手拽他,“起来。”
付清允不为所动,像是没听到。
她咽了咽喉咙,努力把翻涌的情绪压下去,“付清允,起来。”
身旁的博昭然不忍看,别开脸悄悄擦泪。
纪眠之一声声机械性的喊,似乎是想透过付清允也想拉那个曾经坠入深渊的自己,她眼睫不停颤着,琥珀色的眼眸逐渐蒙上一层水雾,声音渐渐藏不住情绪,带了哽咽。
付清允舔了一下干燥的唇瓣,转头看向纪眠之,笨拙的用指节蹭她眼尾,又猛地缩回手,好似被眼泪烫到,语无伦次,“姐,你别哭,别哭,我,没力气,没力气起来了。”
“要不是我,窈窈就不会出事了。”少年越说声音越小,头颅压的极低,后颈棘突刺目。
“不是你。”纪眠之说,“和你没关系。”
“是蒋家,他们蒋家每一个人都是利用,利用窈窈的善良。”利用纪青寺的心软。
“你要做的不是等在手术室门口忏悔,你得回付氏,一个个把那些吃里扒外的揪出来,肃清付氏,把证据交给阿珩,你找出的每一个人都将成为呈堂证供,都会变成压死蒋家的稻草。”
付清允痛苦的闭上眼,良久,点了点头。
肃清付氏,证据一字不落的被交给秦知珩,江凛借此联合秦知珩参了蒋家一本,蒋家元气大伤,蒋方逸获刑三年,所有人围在舒窈的病床前,明明尘埃落定,却都觉得无能为力。
*
同年九月,江凛和纪眠之大婚。
纪家的房子有人在住,而且江家在这方面有些传统,婚前三天新人不能见面,于是纪眠之婚前三天在京郊苗观乘的房子里享受最后的单身生活,除了江凛,她和所有人都见了一次,新婚礼物收到手软。
不过也算不上不见,因为从他们不见面的那天开始算起到大婚前一天,烟不断,响彻整个夏夜,漫天灿烂绚丽的烟一点点撕开混沌夜幕,倒映在他们所有人的眼底。
都是江凛亲自放的。
娶到她,是一等一的重要事。
大婚当天是个好天气,比纪眠之离开的那天还要好,晴空万里,湛蓝色的天空,偶尔掠过一两只飞鸟,秋高气爽,一朵云都不见。
天光微亮时,江凛的车开在最前面,一身正装,赶去接纪眠之。
中式婚礼,纪眠之凤冠霞帔,妆容大气,五官明艳,身上的婚服是江奶奶亲手缝制的,头饰是江凛攒了很多年才攒齐的,因为打头饰的老师傅上了年纪,做工也慢,盖头是苗观乘红着眼亲手盖上的,然后一步一步牵她出门。
整个二楼静悄悄的,江凛陪完最后一圈酒后就让秦知珩把自己送回来了,他推开房门的时候,正好撞见纪眠之偷偷掀开红盖头,眉目流转,望向他时双颊飘上一层绯色。
他们对视,画面突然和在江奶奶的卧室门口试穿婚服的羞赧姑娘重合,一大朵烟恰如其分的在天际炸开,与绮丽的极光无半分差别。
而阿拉斯加雪山下,正迎来一场盛大的极光。
——正文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