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躺在毡毯上时,随意散落的乌发,衬得她的红唇如血,她为非作歹的小手,挑起一簇簇无名火。
若是她以后恢复记忆,想起今日之事,会是何等表情,惊慌失措,亦或是羞于见人?
楚南瑾面色不改,指腹却借着为她擦背之时,在那吹弹可破的肩颈上摁了下,在心里细细想,以她从前的性子,定是慌得不知所措,面上浮起红云,从此羞于见他。
正在玩水的姜念兰忽然停了下来,发现整只手变得皱巴巴的,如同小老太婆,瞬间慌了,一下从浴桶中站了起来,慌忙将手举到楚南瑾面前,紧张地问:“哥哥,我的手怎么成这样了?”
楚南瑾看不见,却大抵猜测到她应是泡了太久的水,膨胀起皱罢了,而她一副天塌了般的口吻,他耐心安抚道:“哥哥不是说了,莫要在水里泡太久,只是暂时这样罢了,从水里出来,一会儿就好了。”
“真的吗……”姜念兰摊着手,不知为何,她格外在意这双手是否好看,一想到手有永远这样皱巴巴的可能,她就难过得想哭,也不想什么香不香的了,嘟着嘴说,“那我不要再洗了,哥哥抱我出去吧。”
楚南瑾转身了拿了长浴巾过来,将她整个包裹得严严实实,打横抱了出来。
屋外的空气正寒,楚南瑾快步走过游廊,步入盥室东侧的寝宫中,将人放在宽敞的大床上,放下帐幔,用厚实的被褥将人又裹了一层。
姜念兰艰难地抽出手,放到光线下照了照,见还是皱巴巴一坨,忧虑道:“哥哥,有什么办法能让我的手快点好起来?”她想了想,想到一个词,“比如……手膏?”
皇宫制的手膏,用的都是市面上没有的材料,香味更雅更自然些。
姜念兰低头望着认真为她搽膏的哥哥,总觉得场景有些眼熟,可是她却想不起了,忍不住问:“哥哥,从前的我是什么样的呀?”
她从未去想过从前,却在白雾形成的幻影中看到,画面中的她被人叫做小。
小可怜极了,像一只无家可归的小狗,被人推搡来推搡去,无人在意她的感受,她却仍摇尾乞怜,极尽讨好欺凌她的人。
她看得很不舒服,着急得恨不得立马冲进幻境帮助小,对那些□□打脚踢,然后再告诉可怜的小,他们不会因为她的忍让而变好,她要变得勇敢起来,打退那些欺负她的人。
楚南瑾斟酌片刻,答道:“胆小、懦弱,还有些自卑,敏[gǎn]。”
他知道她心中自有答案,便诚恳地说了出来。
“那哥哥是喜欢从前的我,还是更喜欢现在的我?”
楚南瑾揉了揉她的脑袋,温柔道:“现在。从前的念兰过得太苦,哥哥还是更喜欢你现在无忧无虑,天真无邪的模样。”
“我也不喜欢从前的小。”她捏着小拳头,气鼓鼓地说,“那些人欺负小,可她从来都不反抗,唔……不对,小反抗过,可是被他们关到了柴房里,不给她吃东西。”
“念兰想起从前的事了?”
姜念兰摇摇头,“我在梦里看到过。”
乱糟糟的回忆,让姜念兰心情沮丧,搽完手膏,骨碌碌地挪到里榻,拍了拍身边的空位,道:“哥哥快来躺下。”
楚南瑾吹灭寝宫内的蜡烛,只留了一盏,刚躺下,身边不安分的小娘子拱着脑袋凑了过来,闻了闻他身上的味道,又闻了闻自己的,咯咯地笑了。
“我现在和哥哥一样香香的呢!”
楚南瑾顺着她说道:“比哥哥还要香。”见她眼睛笑成了缝,旋即道,“明日,哥哥带你去见一个人。”
姜念兰想也不想就说:“我不要。”
楚南瑾并不强逼,而是循循善诱道:“念兰是个有同情心的小娘子,觉得倒在午门外的妇人可怜,觉得梦境中的小可怜,那你觉得,寻了你半载,好不容易苦尽甘来,却因为闲杂人等,而精神防线濒临崩溃的父皇可怜吗?”
姜念兰充满抗拒的小手松了松,喃喃道:“寻了我半载的……父皇?”
楚南瑾见她动摇,将血腥的情节略过,简略概括了这半年来,昭成帝如何积郁成疾,如何兴师动众地寻她。
“陛下在人前虽是铁血手段的帝王,可在你面前,不过是躲在门外踌躇,使些小伎俩接近你的父亲,他现在避不见人,不光是臣子担心,我身为太子,也很是担忧陛下的龙体。”楚南瑾轻声道,“你不必害怕,哥哥会陪在你身边,见了念兰,陛下说不定就能好转起来。”
姜念兰听着,心里酸酸的,很不是滋味,“好吧,我去,哥哥与我寸步不离,我就不怕见旁人了。”
静躺了一会儿,姜念兰不安分地扭动着身子。
不知为何,哥哥宫里的地龙格外地热,比她屋里热得多,被褥下的小手胡乱摸索着,想探探楚南瑾身上的温度,是否和她一样热。
散落的鬓发刮过脸颊,带来细细的痒意,楚南瑾索性将小娘子一把抱进怀里,不让她再乱动弹,沉沉的威胁声在头顶落下。
“再乱动,今夜你我都不用睡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