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南瑾微微侧首,昭成帝坐在御案前,眼神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楚南瑾娓娓道来:“你不愿与老鳏夫过日子,在夜里杀了他,敛了他的钱财,听闻你的母亲有个在京为官的兄长,连夜收拾好包袱,想赴往京城投奔舅舅,却丢了过所,在城门外不得其入。”
林榕努力伪装的平静表象被打破,她不敢置信地抬头。
她将那老鳏夫的尸体藏得好好的,旁人只以为他上山砍柴时不幸遇上豺狼虎豹,被啃食了个干净,压根没人怀疑到她头上,毕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怎么会提刀杀人?
可是太子为何会知晓这一切?!
楚南瑾语气平淡地继续说了下去,“走投无路时,你途遇碰太后归京,太后一眼在人群中注意到了你,带你入城寻到你舅舅。”
林榕咬唇道:“太后娘娘宅心仁厚,臣女感恩戴德,若不是太后娘娘,臣女现在仍流落在外。”
“孤说这些,可不是为了听你如何感恩太后。”楚南瑾轻轻一笑,“太后非助人为乐,之所以会一眼注意到你,是因为你生了副和永乐公主一般无二的嗓子。”
“你平日为了伪装,故意吃药将声线压低几度,而今日你未吃药,若将与你朝夕相处的侍婢提来,他们会发现,你今日的嗓子与往日大有不同。”
“你将念兰药倒,发出同她一模一样的声音,趁机支开她的侍女,将她转移到松竹院,再返回雅间,做出被人打晕的假象。”
林榕眉睫颤动,饶是她如何在心底安抚自己镇定,身子仍抑制不住地哆嗦起来。
太子竟一分不差地将他们所有密谋推测了出来……
她自认跟着舅舅见过世面,却在太子跟前溃不成军,那些小伎俩无所遁形,宛若透明。
“你一个五品官户的女子,怎有资格坐在永乐公主旁边?安平王妃料定圣上盛怒之下,不会注意到一座小小的席位,孤却是顺藤摸瓜,将你的过去摸了个一清二楚。而孤在你们的计划中,此时应是废太子。安平王妃许诺过你,会趁宫中一团乱时,将你送出京外,让你今后高枕无忧地安享荣华富贵。”
“可是你们没想到,松竹院里的不是孤,而是孟世子。”
林榕猛然抬头。
她瞧见太子古井无波的眸底,漾开一道阴鸷的光,他背对着昭成帝,毫不掩饰对她的厌恶,和一丝掩藏深处的杀意。
林榕不知太子为何想杀她,却豁然顿悟,太子和她就是一类人,善用天赐的皮相伪装自己,其实内里早就肮脏腐臭。
她一开始,竟还在太子面前矫作柔弱,妄想太子怜香惜玉,殊不知她的一举一动在太子眼里,不过跳梁小丑。
昭成帝沉沉出声:“太子的意思是,这幕后指使是太后?”
他早就知晓这个答案,母子情疏,早在惠娘逝世的那年,他和太后之间就隔了道永远无法逾越的天堑。却还是在即将听到这个结果时,愤怒和苦涩搅在一起,早就不知是何般滋味。
楚南瑾回身恭敬答道:“依臣分析,太后事先并不知晓此事,此举漏洞百出,并非太后的行事作风,而是安平王妃一人所为。”
昭成帝摸了摸手心被碎瓷划破的伤痕,想起太后在宴上唤他的那一声,自嘲地笑了笑。
“将安平王妃召来。”
——
姜念兰服了药,约莫一个时辰后会醒来。
楚南瑾遣散宫婢,缓缓踱步走进。旭阳在冕服上倾成斜影,蛟纹一半璀璨似金,一半暗沉如云。
他在榻前止步。
她唇上的口脂,不知用的是何材质,到现在还稳稳地粘在唇上,那张丹唇水洗般娇嫩纤腻,似在等人采撷。
他想起几位臣子说笑般的言论。
“阴差阳错也是种缘分,臣看公主和孟世子郎才女貌,很是般配,不若陛下让孟世子与公主相处一番,若真成了驸马,今日这场闹剧,反而成了口口相传的佳话。”
昭成帝当时是如何说来着?
昭成帝没有回答。
便是默认了,若姜念兰喜欢,楚南瑾毫不怀疑,昭成帝会当场下道圣旨,指孟景茂为驸马。
想起她倒在孟景茂怀里的场景,楚南瑾忽就低低笑了起来。
今日宴席,他应酬颇多,又有太后的眼线盯梢,他恐不能面面俱到地顾及到她,便特意在她屋外等候,就是为了交代她,莫轻信旁人,莫与旁人交心。
她不但一字未进耳,还给他送了份这般大的贺岁礼。
楚南瑾低下腰,掌心敷上她纤细的颈脖。
“你若是不乖,那休怪哥哥改变计划,不是名正言顺地登上这皇位,而是兵戎相见,逼你父皇退位。”
近距离看着她水桃似的嘴唇,倾身吻了下去,泄愤似的啄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