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今岁上街的人比去岁多了一成不止, 各处人满为患，官府疏通不及，有几起小规模踩踏事件发生。

其中一半是人为所致, 拐子趁机制造混乱，支开目标身边的人，除了姜念兰, 他们的人马还另掳了几位年轻小娘。

拐子抓住年轻小娘善良的心理, 要么是丢了小孩的老媪, 要么头发斑白丢了银钱的老叟。其余小娘不像姜念兰般警醒, 皆是主动走入了陷阱，被人救下方才如梦初醒，犹如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劫后余生地扑倒在家人怀中。

这波人组织庞大, 作案手段娴熟，若不是踢到了铁板，今夜不知有多许的肝肠寸断。

自从上了马车, 姜念兰就一直心神不宁，眼神游离，不知在想着什么。春香夏凉围在她身侧，听说了险些发生的可怕事, 皆是惊魂未定。

春香抹泪道：“谁也没料到, 今夜的人会这般多, 遭致卫统领迟迟找不到咱们，让这些杀千刀的拐子钻了空子, 还好公主没受什么伤, 不然奴婢两个就是千刀万剐，也抵不了这护主不利的罪名。”

夏凉怒道：“千防万防, 还是防不过人心，谁知他们如此丧尽天良，竟拿小孩作饵。”

说到小孩，夏凉顿了顿，姜念兰总算回过神，问：“当时若不是辉儿咬了那妇人一口，我已经被拐子带走了，辉儿现在何处？他是无辜的，定是被那些人胁迫，指不定也是被拐来的孩子。”

夏凉道：“锦衣卫将那几个拐子的同伙一网打尽，那小孩应该也在其中。”

辉儿将泪水逼回眼眶，倔犟道：“公主菩萨心肠，辉儿只想多说一句，您的善良并没有错，辉儿不是良心泯灭之人，她是我的母亲，但我从不想做这样的勾当，我都会找一切机会，帮那些可怜小娘脱困。”

姜念兰牵起他脏污的小手，在旁人讶然的目光下带着辉儿离开，后者大脑一片茫然，不敢相信真的获救。

姜念兰笑了笑，轻声道：“保佑长岁，还是得在佛祖跟前，辉儿这般懂事，将来长成，定是温文尔雅的少年郎，我等着你偿还这份恩情。”

瘦小的辉儿蹲在角落，小身体不住发抖。

辉儿愣了愣，待反应过来后，不敢置信地从泥巴里抬起头来。

话落，她像触电般震了震。

故而他才会对生母咬上那一口，即便知道回去后会面临的下场。

锦衣卫每说一句，辉儿的手就往下滑一寸，听到最后，无地自容地收回手。

辉儿的声音稚嫩，说出的话却像个小大人一般，那拐子能将他教育成这样，也算是良心未泯，虎毒不食子了。

“不，不是这样的！”他知晓眼前人身份尊贵，只有她才能救他，颤着声道，“我都是被逼的，我如果不听话，他们会往死里打我……”

“辉儿，你的真实名字是叫这个吗？”姜念兰轻轻问，却见他的脚边晕开一团水洼，忙蹲了下去，“你怎么哭了呀？无妨，我是来救你的。”

从前猖狂的贩子犹如丧家之犬，被锦衣卫驱赶到一处，抱头蹲下，锦衣卫拿出薄册，一一清点人数。

哥哥就是这般语气，潜移默化，她也跟着学了去。

姜念兰走到他身边，辉儿却以为轮到他被处置，把头埋得更低，眼泪水在眼眶流转，终是忍不住，吧嗒吧嗒地落在地上。

“公主您看，他心虚了，卑职所言句句属实，您的善良浪费在这种人身上，他和那群拐子一样，都是良心泯灭之人！”

“但是错了就是错了，这位哥哥说得对，帮凶同罪，辉儿不欲狡辩。若不是公主恩典，辉儿今夜早就死在车轱辘下，这条命是公主给的，这份恩情辉儿此生无法偿还，九泉之下，定会日以继夜地吟诵公主恩德，佑公主长命百岁。”

姜念兰心一软，正想找个借口将辉儿带走，锦衣卫又道：“你这满口谎言的小儿，竟敢蒙骗公主！那诱骗公主的老妇人是你的生母，只是知晓死到临头，想利用公主的心软逃脱罪名，小小年纪却心思深沉，你既是帮凶，就是罪不可赦，还分何自愿胁迫，还不拿开你的脏手！”

辉儿后退一步跪下，脏污的小手扶住磕下的额头，郑重其事地开口。

看押的锦衣卫插了一嘴，“公主别被这小孩骗了，他是这群拐子的同党，人小心眼却坏得很，帮着那群拐子诱骗小娘。”

姜念兰急急忙忙下了马车。

辉儿怯怯抬起头，小手死死攥住姜念兰的裙角。

两人走出没多远，从梧桐树后走出一人，拦住去路。

“我就知，念兰定会出手救下这个小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