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我没死

◎乔颜的野望。◎

仙羽道君的六弟子出事了。

这本不算什么大事, 诸多仙门大族，大小势力，谁家没死过几个弟子？就是核心秘藏死的都不少。

只这人偏偏是仙羽道君的弟子, 是他的弟子也就罢了，还是他最疼爱的那个。

众人皆知, 就因为不愿乔颜与仙门同列, 想要出手教训，仙羽道君一剑杀了青玉宗的长老，连青玉宗的掌教来此都没讨到什么好处。

可如今他这么护着的弟子，出事了。

据说参加丹道盛典的人都吓得不轻，仙羽道君差点当场又手刃一位青玉宗长老。

他离开中央城之后在短短半日内将方圆百里仔细探查了一遍, 可惜没找到他弟子的任何踪迹。

查探完之后, 仙羽道君又想去拜访各宗, 逐一查验谁身上染了他弟子气息，有可能是杀他弟子的人。

这一番折腾实在把众多势力折腾地不轻。

除了他之外，乔颜的同门都来了，他们也很关心乔颜到底陨落没有。

紧张是因为怕仙羽道君待会儿发疯控制不住，放松是因为好歹不是自家哪个没长眼的干掉了他徒弟。

镜子周围堆积如山的各类灵石如水般消融，庞大的能量渗入观天镜，一道圆柱形光芒从头顶的云层直射而下，注入观天镜中。

仙羽道君却没等他说完，他没看任何人，迈步消失在观天山顶，只留下目光各异的诸位掌教。

在他赐予了三道剑气之后还是陨落了。

除此之外，掌教师伯、追灵宗掌教、落灵宗掌教、凌云峰掌教、没凑份子的青玉宗掌教……加上执掌观天镜的观天门掌教，各大仙门执掌宗门的几乎都来了。

仙羽道君骤然转身，注视镜面的眸光挪到了他身上。

他太清楚这个师弟的性格了，仙羽虽修无情道，可人终究是有情的，他在这弟子身上投入了太多的感情，也许是怜惜乔颜家破人亡，也许是平日里这弟子确实讨喜，相处了这么长时间，他们师徒感情不浅，如今一朝逝去，天人两隔，以仙羽道君的性子，也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

青玉宗掌教面色一怔，旋即大怒道：“你说什……”

青玉宗掌教见此面露恼怒之色：“欺人太甚！竟平白无故污蔑本宗！”

静默之中，追灵宗掌教叹道：“这怕是某个秘境，只是附近的秘境没有这样的环境，道君，你的弟子也许经过了传送。”

一切准备就绪，众人站在观天山顶，观天门掌教在无数目光中双手结印，一道金色灵气注入他面前巨大的镜子里。

“他能得道君如此爱护，也算不虚此生了。”

至少得先确认他弟子是不是真的陨落了。

在场之人皆叹息，有人道：“道君，节哀。”

为此, 追灵掌教还十分慷慨地凑了个观天镜的份子钱——观天镜用一次费不少。

“唉。”

仙羽道君甚至在想，是不是他错了？也许他根本就不该放任乔颜离开闯荡。

乔颜陨落了。

言罢他又问观天门掌教：“观天兄，能否找到道君弟子所处的位置？”

众人静默。

他们从前未必对乔颜有什么好感，却在这一刻都发出了叹息，仿佛皆可惜乔颜的逝去。

最后还是追灵宗的掌教提议, 让仙羽道君去观天门借观天镜一用, 观天镜乃是观天门的镇宗之宝, 能观天下之事, 往日里各宗各派有什么极为要紧且急切的事, 都会借观天镜一用。

这是乔颜，但很明显，他已经陨落了。

倒不是因为乔颜，她还没这么大的面子，除了掌教师伯之外，大家主要是怕仙羽道君发疯，届时控制不住。

偏生这种特殊之事谁也不敢多说什么，道君此刻正没处发泄, 万一谁当出头鸟，被杀了都没地方说理去，谁让这位仙道无双，修为超绝。

而仙羽道君只是静静看着那观天镜上的画面。

这位修无情道，看着仙气飘飘、谪仙模样，但在座的谁也不会忘记他出道时是如何杀出威名的。

众人叹息声中，只有青玉宗掌教目光里掠过一丝笑意，但很快掩去，他仿如之前的矛盾没有发生过一样，走到仙羽道君身边，语气低沉安慰道：“道君节哀，仙灵界秘境多如牛毛，只怕是难以找到你弟子陨落之处，若有他生前之物，还是给他立个衣冠冢吧，也算全了你们师徒一场。”

只有驱仙门掌教微皱眉头，担忧道：“仙羽……”

“至少看着没受多大痛苦，算不幸中的万幸。”

少年孤独地躺在幽蓝海底，无声无息，一向灵动的眸子如一颗破碎琉璃，美丽黯然，再也不会显出喜怒，他再也不会或委屈、或小心、或殷切地唤他‘师尊’。

这模样，明显是某个秘境里，许是遭到了秘境中的危险而陨落，但这便与他们无关了。

在场的掌教们有些紧张，又有些放松。

众人都伸长了脖子看去，只看到那逐渐清晰的画面显现出一片幽蓝色的波纹，像是海底一样的地方，波纹之中，一人静静躺在黝黑石壁上，他面容平静、苍白，目光直视前方，然而眼中毫无焦距，年轻漂亮的面孔上没有丝毫波动，无声无息。

他目光冰冷，一字一句道：“交出灭乔家满门之人，否则三日后我亲自登门拜访，剑试青玉。”

观天镜虽有观天下之能，却不是万能的，仙灵界地域庞大，能显现出这一画面已是极为不易了。

其他宗门这才如梦初醒, 纷纷慷慨解囊, 除了青玉宗，其他宗门都凑了一份消耗，加上驱仙门自己出的一半，一日之后，仙羽道君便来到了观天门。

观天门掌教也不言语，兀自尝试了一番，片刻后，他摇了摇头：“秘境之中有天道之力遮掩，抱歉，无法定位具体的位置。”

“是啊，节哀。”

观天镜原本混混沌沌、晦暗不清的镜面浮动金色光芒，有模糊的景象浮现出来，逐渐从模糊变得清晰。

其他掌教面色内敛，没有说话，只有驱仙门掌教皱了皱眉，声音冷淡道：“我师弟性子是直了些，但从不空口污蔑他人，他既然这么说，定然是肯定了此事，好一个青玉宗，无辜灭人满门，还有脸言道不与邪修并列？好一个仙门大派，与邪道何异？”

说完他也拂袖而去。

只余下青玉宗掌教面上恼怒之色更重。

“连玉嵘，你污蔑我！”

其他人没参与他们的争吵，但面上多少有些沉思。

他们不会仙羽道君说什么便信什么，但仙羽道君既然这么说，定然是发现了什么，纵然是污蔑也不会用这么白痴的法子，若青玉宗真在暗地里做出灭人满门之事……

追灵宗掌教眸光微敛，并未表现在面上，只淡淡拱手道：“诸位，我宗还有事，告辞。”

“我也告辞了。”

“告辞。”

几位掌教纷纷离去，虽什么也没说，面上神情却都有些耐人寻味。

青玉宗掌教最后只得冷哼一声，也拂袖离去。

只余观天门掌教站在自家观天镜前遥望远方，良久，他叹道：“风雨欲来。”

此时，还在和水母‘相爱相杀’的乔颜并不知道自家师尊已经给她搞了这么个大事。

之前不揭露此事，是怕青玉宗狗急跳墙，对她痛下杀手，可如今乔颜已‘陨落’了。

乔颜对这一切都不知晓，她了一天一夜的时间，把那片水母杀得‘日月无光’、‘片甲不留’，整个人都要杀懵了时，终于穿过了水母的区域，又来到了一片冗长的通道前。

躺在通道口休息了会儿，她一边休息一边骂人：“夏侯桀，我谢谢你十六辈祖宗。”

系统有些无语。

这种时候还有心思骂人，再不找到那枚令牌想办法和肉-身合一，她的魂体都快要溢散了。

乔颜问候了一会儿陛下的先祖，又爬起来继续往前走。

再次越过一段冗长通道，好歹这次没有漫天席地的水母，只有幽蓝波纹中空荡荡的一片，乔颜围着这片波纹转了一圈，并没有再发现其他甬道，便循着头顶的光往上浮。

大约往上浮动了半刻钟，她看见了一片细密交织的网，网是由光线交织，将整个上方笼罩，乔颜试探性地碰触了一下，一阵剧痛传来，这玩意切割魂体。

“嘶——这我怎么上去？”

她已经查探过了，周围没有其他的路，必须从这浮上去。

夏侯桀说了，万物皆有一线生机，既然前面可以通过，没道理这里是个死路。

乔颜又绕着这里转了好几圈，最后在系统惊诧目光中飘到光网前，一咬牙，直接把整只手都塞了过去。

“宿主！”

系统惊叫。

乔颜的惨叫声和它的声音同时响起，她一只手被光网切割成许多碎块，但只一会儿，那些碎块又化作晦暗的魂力从光网缝隙中穿过，重新回到了她身上，她被切割的那只手再次凝聚出来，只是她的魂体稍稍透明了些，这一下切割消耗的魂力比她自然溢散要多得多。

惨叫之后是乔颜兴奋的声音。

“我知道了，果然天无绝人之路。”

她目光灼灼：“我现在是魂体，又不是肉身，只要意志不灭，魂力切割之后也会自动凝聚在一起，这就是唯一的通道，我穿过去就行了。”

系统听着都觉得痛，它忍不住道：“切割神魂，而且还是将自身神魂切割成这么多小块，宿主，你认真的吗？会痛死的。”

神魂上的伤势可是直接作用在意识上。连乔颜这种锻剑能一言不发的人刚刚切割了一下都发出惨叫，可见其痛苦，如果整个人穿过去，那可不是切割一下，是整个神魂之体都会化作碎块，换个人撑不住意志都会消融。

“都到这儿，难道我现在打道回府？”乔颜面色认真，言语反而沉静了许多：“老子修无情道，什么痛不痛的，我在乎吗？莽就完了，老子没有痛感，对，老子没有痛感！”

自己给自己催眠了一句，乔颜深吸了口气，闭着眼咬牙就撞了过去。

“啊！！！”

系统如果有五官，现在一定皱在了一起，它就没听乔颜叫得这么惨过。

半透明的魂体被切割成许多细小的碎块，咋如同一个人被切碎，然一看十分惊悚。

好在这过程只有一瞬，乔颜整个魂体穿过光网，无数碎块化作纯粹的魂力朝她的意识之光凝聚而去，大约几息，一个‘栩栩如生’的乔颜又重新出现在幽蓝空间中——她已经穿过了这片光网。

魂体透明了许多，这次都能透过她的身体看到另一边，乔颜目光都有些痛呆滞了，缓了一会儿，她才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回头看了一眼，咽着唾沫道：“夏侯桀找我真是赚大了，除了我这种意志坚定的，谁能过得了？他想拿令牌？做梦去吧！”

系统这次倒没反驳她。

除了乔颜这种变态的女人，其他人还真未必撑得住。

穿过光网，前路便一片坦荡。

乔颜继续往前浮动，很快越过一道透明屏障一样的东西，从‘水面’浮了出来。

爬出‘水面’，她来到了一处石殿。这里应该就是夏侯桀所说的森罗之殿。

石殿最深处，一处石台上漂浮着一枚黑色令牌，令牌上以幽蓝色镌刻了两个上古文字——森罗。

乔颜仔细观察了一圈，见没什么旁的东西了，便伸手将这令牌取了下来。

取令牌时倒是没什么阻碍，仿佛所有的劫难之前已经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