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危城 2

老妇人似乎已经没有勇气再去看儿子的尸体一眼, 无力地摆摆手，让他们自行去瞧。

戚若若道：“师尊，我在这里照顾婆婆吧。”

容流微点了点头, 走向那间放着尸体的厢房。

吱呀一声, 门被推开了。

一个人躺在床上。

双目半睁，嘴唇微张, 脸色苍白，毫无生气。一具新鲜且完整的男性尸体。

新鲜——刚死不久。完整——四肢、内脏齐全。

平心而论，奇形怪状的尸体见得多了, 这具尸体甚至算得上赏心悦目, 是以弟子们还算淡定。

容流微也很淡定。

他本来已经做好了看到尸体或者头身分离、或者脑袋缺了一角、或者四肢不全的准备，没想到居然是具全尸。虽然全尸也很可怕, 但比起他之前的设想，已经算是法外开恩了。

容流微知道，老妇人年岁已大，又遭遇白发人送黑发人之苦，神智多半已经不太清楚了。

“既然每具尸体都是在屋中发现，那么至少可以说明，房间是第一案发现场。如此危险，弟子怎能让师尊一人留在这里？”

“多谢婆婆告知。”他转头继续道，“若若，凌霄，这里太危险，你们两个先护送婆婆去永宁城，找个客舍安顿下来。”

容流微冲慕朝点了点头, 后者很快会意, 走上前来, 低声道了句“得罪”，手中枭欢自动出鞘, 剑气横生, 像切嫩豆腐一样轻轻划破尸体的衣服。

没有人会拒绝这个可怜妇人的要求。

只是, 这样一来，破案的难度也更大了。

老妇人不说话了。

“死了之后该做什么……埋起来，对，埋起来……入土为安。”

凌霄等人也纷纷应和。

“婆婆，您知道其余死亡的人的情况吗？”

“弟子不敢，”慕朝语气坚定，“弟子不敢置喙师尊的任何决定，既然师尊决意留下，弟子便与师尊同在。”

他大学读的又不是刑侦专业，让他破案真的是强人所难！

这时，老妇人突然一拍大腿，“我……我想起来了！这位仙长，我想起来了，当时那个从窗外路过的人说，死了的那些人的尸体，好像都是在屋里发现的……”

不知是不是慕朝输入的安抚灵流过了时效，刚才还安安静静的老妇人突然不配合起来，腾的一声从凳上站起，“不，我不去什么永宁城！大壮还在这里，我这个当娘的怎么能离开他？！”

凌霄道：“对，师尊，您就听这小……慕朝师弟的吧。不然我们也不放心您一人留在这里。”

“为何不行？”

话音刚落，慕朝马上道：“不行！”

他在屋内找了好几圈，在厨房一个犄角旮旯的位置找到了几柄铁锹，分给慕朝和兰息一人一柄，戚若若也要拿，被他拒绝了，“你在这里好好陪着婆婆就是。”

老妇人呆呆道：“去世……死了？”

在场众人的面色都有些凝重。

闻言，容流微长长舒了口气。总算是有个靠谱的线索了。

谁知，就在这时，又有变故发生。

慕朝看向他：“师尊？”

她抬头看了看厢房方向，又看了看面前的渡云宗众人，小心翼翼问道：“各位仙长，能不能帮老婆子一个忙，帮我把我的儿子埋起来？”

容流微揉了揉眉心。

覆盖在衣服下的皮肤苍白如纸，僵硬萎缩，有些地方已经长出了尸斑。总体并无异常, 怎么看怎么像一具正常死亡的尸体。

容流微被磨得没办法，耳朵都快被他们说得起茧子了，只好答应下来。

除了知道死了十三个人之外，其余一概不知。这镇子现在又是座死城，满大街空无一人，想出去问问别人都不行。

兰息也附和道：“平阳城现在是座死城，想来街上也不会有太多人，师尊放心，巡逻这种事弟子自己一人便能完成，就让慕朝师弟陪您留在这里吧。”

有戚若若在一旁陪着，她的情绪看起来好了不少，至少已经止住了哭泣。

因为原书里面所有意外死亡的人，尸体基本上都长这样！

徒弟太尊师重道也是一种困扰！

容流微摆出师父架子，对慕朝道：“你这是在干涉为师的决定？”

慕朝皱眉道：“线索还是太少。”

“至于我，”容流微莞尔一笑，“为何就在屋子里，守株待兔。”

虽然心有不忍，戚若若还是如实道：“是的。尸体的位置，还是您亲口告诉我们的。”

容流微挥手把划破的衣服重新覆在尸体身上，转身出了屋, 走到那老妇人身边。

静了片刻，她仿佛自言自语道：“死了……死了好啊，反正人生下来就是要受罪的，死了，也算是一种解脱。”

闻言，老妇人茫然地摇了摇头，“不知道啊。我们以为外面闹疫病，一直在屋里面待着，从来没出去过。死了十三个人的消息，也是我们听从窗外路过的人说的。”

兰息也道：“再问问。”

一旁的戚若若连忙开口：“婆婆，您冷静一点，您的儿子……已经去世了。”

“慕朝，兰息，你们两个在街上巡逻，别让任何人靠近这个镇子。”

凌霄动容道：“婆婆，您放心，包在我们身上。”

容流微没管他们，问那老妇人道：“您知道这里的墓地在哪里吗？”既然要让死者入土为安，总不能随便找个地方埋了。

老妇人却只是摇头：“不知道，不知道啊，我们一直在屋里待着，哪里也没去……”

猜到是这种结果，容流微心中叹了口气，这时却听慕朝道：“墓地在湖边。”

正埋头清理铁锹的凌霄抬起头来，“你怎么知道？”

“湖边有墓碑，来的时候看见了。”

凌霄嘀嘀咕咕：“我怎么没看见……”

兰息夸道：“慕朝师弟真是好眼力。”

慕朝很轻地笑了一下，没说话，把目光重新落回容流微身上。

容流微轻咳一声，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快些行动，争取在天黑之前做完此事。”

没有确凿证据表明天黑一定会出事，但挖坟埋人这种事，还是白天做比较好。

听说要埋自己的儿子，老妇人又躁动起来，“我要去，带我去看看。”

“婆婆……”戚若若罕见地有些不知所措，朝容流微投来一个求救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