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情也好吧？”小舒姐又问。

自从上次打电话过去问情况是贺庭屿接的电话，双方就算是彻底熟悉了，两边背着房东聊了不少关于他的事情，小舒姐也知道了贺庭屿和房东的关系。

“呃……挺好的。”房东挠了挠头，有些尴尬。

“挺好就行，那天大家出来一起吃个饭。”

房东忙道：“一定一定。”然后转移了话题。

双方解决完合同的事情，房东又被留下吃了个午饭，才彻底脱身。

这边的铺子空了出来就得重新找租客，房东随意挂了个信息就抛到了脑后。

总归这个地方也不缺想在这里租房的，不愁租不出去。

然而提出想要租他房子的人却出乎了房东的意料。

算是个熟人。

之前国庆节和贺庭屿出去旅行时遇见的那个黑衣男，当然，他今天没穿黑衣服，穿的是身灰色的，但这不影响房东认出他。

“呦，鲍仁，是你啊？”房东看着眼前的人感叹一声真是冤家路窄。

房东比那会儿白净了不少，经由贺庭屿气质的熏陶现在身上也带了点斯文劲儿，今天是出来签合同的，贺庭屿还特意让他换了一身板正的衬衫。

因此鲍仁起初没认出他，直到房东说了一句，“你那烟斗好抽不？”他才恍然，随即咬了咬牙。

“是你！”他皱着眉，显得很不耐烦，“你怎么在这？”

“我是房东啊，”房东敲了敲桌子，见鲍仁不解，又淡淡说道，“不是在自我介绍，只是字面意思。”

鲍仁一愣，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哐的一声站起身，带倒了身后的椅子却一点扶起来的意思都没有，“妈的，不租了！”

说完，怒气冲冲地走出了大门。

房东暗骂一声扶起了自己的椅子，有点后悔自己说的没他早，这个场面像是他的房子被嫌弃了似的。

靠，要是有下次，他绝对不打招呼，第一句就是“滚蛋，不租。”

然而又让他没想到的是，这第二面很快就到了。依然是他的房子，只是这次早来的，是鲍仁。

房东溜溜达达地从门口看见他的背影还在想这衣服看着有点眼熟，等一走过去就发现还是熟人。

他趁着鲍仁还没反应过来，迅速坐到对面的位置上，“不好意思，是你的话，我不租。”

鲍仁一愣，微微瞪大了双眼，“怎么又是你？”

“怎么不能是我？”房东翘起二郎腿，“不是听说您名下房产众多，数都数不过来吗，怎么还开始租房子了？”

这次是中介接洽的，赵叔被他儿子接医院检查去了，房东就正好没事做过来再了解一下，顺便签个字，没成想就看见了鲍仁。

还好来了一趟。

他想。

他的房子才不会租给这样的人，跟私怨无关，只是会在公共场所大吵大闹，不尊重别人的人，又怎么会善待别人的房子。

听说还是拿来开酒吧的，更不放心了。

鲍仁听他说完当即涨红了脸，又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房东，这次他什么也没说，独自冲出了店门。

房东撇撇嘴，这次的巧合让他担心以后还会遇上，为了避免再碰上他，给中介公司都发了一条消息，要是遇到了避开这人。

正要退出工作号时，房东点进了朋友圈，最上面一条就是他认识的一个房东，文案里写着鲍仁的名字和电话号码，提示大家注意此人，别租房子，免得房子交回来脏兮兮的不说，还被人泼了油漆在墙上。

配图是一张照片，拍的是一家店铺，门口以及内里的墙壁上都被红色的油漆泼满了，还写着欠债还钱四个大字。

“……”

手里房多的房东们互相都有几个同样做房东的好友，有的时候手里的房子没准就和另一位房东的房子挨着，尤其是住宅，大家还在同一个居民群里，免不了要加个好友，平时还能协商一些水电费消息之类，一来二去的交友范围就很广了。

房东啧啧两声，给这大姐点了个赞。

看来鲍仁的租房之路道阻且长啊。

又过了段时日，小舒姐的店也搬到了房东的气功馆旁边，给他补了一波中年年龄段的顾客。

常去养生馆的人，大多都是对养生上心的，年纪也偏大些，本来对健身气功就不排斥，再加上老板的倾情推荐以及优惠，也就尝试了一下。

健身气功这东西不做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等做过一遍就能感觉到身体像是开了筋骨一般，按着呼吸法走一遍呼吸也顺畅不少。年纪小的可能感受不多，上了年纪的做过一遍就能感受到效果。

房东收费很低，一来二去也留下了不少人，又找了个师兄来带班。

说是健身气功馆，实际上收入大头是武术搏击之类的教学，健身气功主要面对中老年人，受众又小，房东也只是意思意思收点钱。这东西收贵了，也就没人愿意来了。毕竟不是什么门槛很高的东西。

房东主要怀着推广的心态来做这件事，没想着靠这个赚钱。

受老杜的日日熏陶，他对健身气功的态度比最开始认真了不少，不再仅仅是为了给自己吸纳客源而做，而是为了让更多的人认识它。

这一天，房东打开直播。

他现在也积攒了小几百个粉丝，现在直播留言的人也多了一点，房东回答问题的频率直线上升。

“我草，好帅，就是穿的蛮多，运动风啊，不好擦噢。”

“就是，怎么不是女仆装？”

“惊！竟然没有兽耳！”

“主播是不是新人啊？不会擦边来xx市，我手把手教你。”

“算，响，听。”

房东照例无视，这个平台总是有些类似的虎狼之词。

“今天教健身气功易筋经。”他说着，开始放音乐。

“啥？易筋经？”

“是我想的那个易筋经吗？”

“这东西不是武侠小说里才有的吗？”

“骗人的吧，神棍，可惜了长这么帅，还不如擦点边。”

房东没想到这东西似乎讨论度还挺高，比之前五禽戏还受欢迎，不过想想那些经典的武侠小说，他又理解了。

看到骗人那句弹幕，房东说：“我们教的是国家体育总局的版本，大家自己练也认准这个版本的，别的不要瞎练。”

“初学自然呼吸即可，不必追求呼吸法。”房东边说边动，打完一套后开始分解教学。

“真的在教？”

“什么啊，怎么这个直播间是这样的画风？”

“新人刚进来，请问主播有内力吗，可以一章拍断别人肋骨吗？”

“好慢啊，这是易筋经？”

孙建新准时进了房东的直播间，这是他最近养成的习惯。

托这主播间背景音乐的福，他这两天睡眠好了不少，基本躺在床上看完直播就困了。

“教新的了？”孙建新进了直播间一愣，随机开始纠结。

“国家体育总局，听上去确实挺正规的……我要不要跟着练一练呢？”

他纠结了一会儿，还是从床上起来，穿上鞋站了起来。

要不……就跟着练练？

正巧今天教新的，或许这就是缘分吧？

而且……易筋经哎，听上去就牛逼。

——

教完一个动作，房东照例询问，“大家都学会了吗？不会的扣1，再学一遍。”

出乎他意料的是，这次弹幕多了很多，观看的人数也比以往多了一倍。

虽然这一倍也没有多少。

看着弹幕上飘着的几个1，房东就又做了一遍，他也知道现在的人在想什么，“健身气功只是健身作用，不能修炼内力。”

“……”

忽视弹幕里的一片哀嚎，房东继续做了下去。

第二天，一个关于房东的视频悄然登上了网站热门。

起初他还不知道这件事，直到老杜打来电话。

“喂，小东啊，你工作做的不错，今天给你放一天假，不用来了，在家里多拍几个视频。”

“啊？”房东茫然的应了一声，他还没明白老杜在说什么，不过关于给他放假的事他听的清清楚楚，当即就挂了电话。

放假啊……

房东露出了一个朴实无华的笑容。

正好没事做，房东没听老杜的话拍视频，去学校找了贺庭屿。拍视频这东西，他给固定预留的时间是晚上，平时绝不会干。

等到了贺庭屿办公室，他才拿出手机点开直播app，页面一弹出来，他就被右上角的99 消息惊到了。

贺庭屿正坐在他旁边和自己的学生聊关于实验的事情，听到房东的动静扭头看了一眼。

“怎么了？”

“老杜说我火了。”房东也纳闷地点开消息，发现全是同一个视频底下艾特他的。

贺庭屿颇感兴趣地凑过来和他一起看，“点开看看呢？是什么视频？”

视频封面是房东的直播截图，一脸严肃，衣着整齐，动作规范，直视前方的样子看着有几分正气凛然。

于是房东毫无防备的点开了视频。

一进去就被刺耳的bgm糊了一脸，画面像是蹦迪一样闪着，还加了仿佛几十年前的五毛钱特效，主打的就是一个精神污染。

视频里不止有房东一个人，但他无疑是当之无愧的主角。因为所有人里面，只有他，穿的最正常。

其他的都是一些擦边主播的截图，形形色色。视频一张擦边图片，一张房东的直播截图，他的截图正好卡在那些动作上，如果除开那些其他人的图片，房东的还能连起来形成一套完整的动作，像是帧数很低的ppt动画。

随着bgm的鼓点声，擦边与正经轮换着来，上一秒欣赏各种风格的帅哥美女，下一秒就看见房东穿的严严实实做出奇怪动作的正经图片，你永远无法同时得到躁动与安宁的双重享受。

这种感觉就好像在卡在高｜潮边缘，上一秒兴致勃勃，下一秒就见到了像警察一般严肃正经的一张脸，其中滋味难以言喻。

让房东评价这个视频，他的感想就是——

土！

太土了！

而更多的人称呼这个视频的分类为——

鬼畜。

孙建新除了是个普通的社畜，他还是个小小up主，粉丝十来万，偶尔剪剪视频发上去，赚顿饭钱。

剪房东视频这件事他很早就想做了，主要是给他的冲击感确实很强，这种上一秒美女，下一遍硬汉做操的感觉实在让人有些记忆犹新。

他觉得不能只有自己被创，他要每天都剪，剪个合集出来，一次性创死其他人。

正巧主播上一阶段的教学完成，孙建新也发出了自己的第一个合集。

名字就叫——

擦边五禽戏。

房东捏着手机，额角爆出几道青筋。

贺庭屿瞪大了眼，十分真情实感的感叹了一句：“哇喔。”

显然，这种视频对他来说也是一个不小的冲击。

他看了眼还在震惊中的房东，悄悄点开了自己的手机。

房东直播以后，他就也下载了这个软件。

贺庭屿一进去就是房东上了热门的视频，他点了进去，第一时间点击了下载按钮。

随后微微一笑，深藏功与名。

“咳，挺好的，涨粉了，是好事。”贺庭屿拍了拍房东的肩膀安慰道。

“你不懂……”房东露出几分崩溃的神色，“并不想要这种出名……”

一想到认识他的人可能刷到这个视频，房东就想以后再也不当人了。

他浑身散发着阴郁的气息，像颗阴暗角落里垂头丧气的小蘑菇。

贺庭屿笑着抱他，“有什么关系，多可爱啊。”

“你也看我笑话。”

房东把脑袋一头扎进贺庭屿怀里不出声了。

贺庭屿怀里塞了颗毛茸茸的脑袋，没忍住上手撸了几把，得到了房东不满闷哼声。

“要不要出去走走，带你逛逛校园怎么样？”贺庭屿没办法，只能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

房东没吭声，半晌才支起脑袋，蔫蔫地往外走。

现在正是上课时间，学校里没那么多人。贺庭屿带房东坐上了校园观光车，“你好像还没好好看过s大吧，这条路正好能看到大部分区域。”

房东点了点头，精神好了一些，看着沿途的草和建筑。

贺庭屿给他一一讲着这些都是做什么的。

房东听的认真，他除了偶尔帮送水的老头送水之外，大多时间都在校门口卖水，没进来过。他没有身份证明，门卫不让进。

但其实房东一直都很想好好看看s大，这所大学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对他意义非凡。

两人绕过一圈后，在体育场下了车。

体育场中间有学生在踢足球，周围也聚了几堆学生，应该是在上体育课。

房东和贺庭屿坐在看台上，享受着春天和煦的阳光与微风。

舒适安宁的环境与操场上的笑闹声组成了静中有动，动中有静的独特背景。

“还挺漂亮吧？”贺庭屿开口了，“其实我也没这样在学校里闲逛过。”

他在学校里走动都是有目的的，做实验去实验楼，上课去教学楼，开会去行政楼，该去哪去哪，没事就回家。

房东点点头，“漂亮。”

“其实我小时候我爸妈是想让我上s大的。”他说，“可惜我不争气，成绩不好，上不了。只能在门口卖卖水，沾一沾s大的福气了。”

“小时候搬来s市就是因为这里教育环境好，然后我爸妈在绿城买了房子，那会儿绿城可抢手了，还没现在这么老，是出了名的房价高，难抢。”

“后来还没等住进去，我爸妈又发了一笔，然后换了个地整了个更大的房子，绿城这边的就搁置了。”说到这房东还笑了两声。

“说起来，其实我运气不错，我爸妈活着的时候庇护我，给我最好的生活条件，去世了留下的财产照样庇护我。”

贺庭屿握住了他的手，显然他知道房东只是安慰自己，他口中的运气不错只是说说，要真的运气不错，他就不会那么小失去父母。

如果不发生意外，房东不用出国找舅舅，也不会被耽误三年，回来什么也学不懂，没准真的能考上s大。

贺庭屿知道房东是个有志气有理想的人，他想做的事很少有做不到的。

“难怪你总在学校门口晃，”他说，“多亏了你的这个习惯，当初我们才能见第三面。”

“第三面？”房东想了想，“我在学校门口见到你应该是第二面吧？”

“不，之前你送外卖我就见过你了。”贺庭屿笑的很狡黠，“只是当时戴着口罩你大约没注意我。”

“那会儿我还住学校里。”

房东皱着眉想了半天。

“就是你摔倒的那天。”

“啊，那天啊……”房东恍然，却还带着点茫然。

显然他记起了是哪天，却没想起来贺庭屿。

夏天送外卖很忙，他一天能送的数量超乎想象，压根没时间去注意拿外卖的人。

“你记得还挺清楚。”房东感叹道。

过了一会儿，他品出点别的滋味来，“……你怎么记那么清楚？”

房东代入自己，他会闲的没事干记一个外卖员的长相吗？

答案是正常来讲不会。

他只会记得外卖好不好吃。

“你猜？”贺庭屿笑笑，勾了勾房东的小拇指。

“……嘶，不会吧，”房东睨了贺庭屿一眼，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我不猜。”

要是他问贺庭屿是不是那会儿就瞧上他了，贺庭屿又开始和他黏黏糊糊的表白怎么办？

不行不行，在外边儿呢，太尴尬了。

房东扫视一眼眼前活力满满的操场，决定不问出声。

他一点也不想听贺庭屿夸他。

房东宁愿再看一遍自己的鬼畜视频。

贺庭屿眯着眼笑了两声，“好吧，不猜就不猜。”

反正你已经知道的很清楚了。

晚上再开直播的时候，直播间多了很多人，开场时弹幕都多了不少，房东差点看不过来了。

“主播好帅！”

“慕名而来！顺便健身气功真的有用，我上班腰酸腿疼天天跟着做，感觉筋都被拉开了，没想到有人直播这个啊。”

“真的假的，观望一下。”

“哈哈哈哈哈，我上一个视频真的是擦边哎，这种感觉真绝了，这冲击感比那个视频感觉强烈多了。”

“主播我是老粉，视频就是我做的，怎么样？不错吧！”

房东把能回复的一一回复，记住了最后一条弹幕的id。

吗的，原来就是你小子！

房东照例打了招呼后开始从第一节教学，今天新人太多，从头开始效果会好些。

房东难得过了一个热热闹闹的直播，弹幕就没停下来过。

尽管大多都是舔颜的，以及退出去再进来，在感受擦边与正经间切换的不亦乐乎的。

第二天一早，老杜给他打电话，说是上面想趁着热度和他联合出一期教学视频。

“……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