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次日清晨，阳光灿烂，鸟鸣叽喳。

顾骁远昨晚一直在等夏云扬叫他，没等到，就开始思考毛文化为什么不打叶筱蝶，也没想通，后面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生物钟自然而然地在六点将他叫醒。

他一睁眼，看到的就是浅灰色天板，即使使用的是非常昂贵的高级颜料，也在刹那间让人有种置身小黑屋的压抑感。

在这种环境下住久了，心理真的不会出现问题吗？

顾骁远心有疑虑，推开门就看到了答案。

不仅不会，还精神奕奕的。

“醒了？”夏云扬松开几乎与原样无异的陶瓷瓶，“早餐想吃什么？”

顾骁远却问：“你拼到了几点？”

“嗯……”夏云扬想了想，“大概两点？担心打扰你睡觉，我洗个澡就回屋了，刚刚才睡起来，想看看拼凑的效果怎么样——是不是吵醒你了？”

顾骁远是在接近一点睡的，夏云扬只晚了一个小时，算是比较理想的。

“没有。”顾骁远也就不再多问，“吃什么都行。”

“昨晚从金阳新区回来，路上我处理完公务也睡了一会，夜里一点都不困，还有种学习到新技能的兴奋感，才会完全忘记了时间，一眨眼就天亮了，我也没有想到会这么专注。”夏云扬说到这，又笑道：“话说回来，小顾这么生气，是不是在担心我啊？”

门口传来声响，“3957，您的外卖到了。”

夏云扬笑道：“我太困了，用手捧了点水，凑合着洗把脸就睡了。”

非要说的话，就是他做好了跟夏云扬一起拼瓶的准备，却有种被夏云扬抛弃的感觉。即使他自己也清楚，他会的仅有混石膏，在拼接上帮不了任何忙。但是夏云扬就连石膏都不让他混的这种行为，让他感到非常生气，却又无法对着夏云扬生气，因为夏云扬说得没错，石膏很好做，并不用叫醒他。

夏云扬耸了耸肩，“那好吧。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咱们吃完就去找叶筱蝶，抓嫌疑人要紧。”

两人来到市局，夏云扬进入办公大楼，顾骁远径直往私人停车场走。不超过五分钟，夏云扬把物品遗失清单拿给黄文添之后，带着执法记录仪下来，顾骁远也从车上下来了。

顾骁远确实没带，“在我车上。”

顾骁远放下牙刷大步走出去。

“我们不是民警，在办案的过程中，很多突发状况都是意想不到的，比如跟踪，穿警服在人群里实在是太显眼了。”夏云扬说，“你的衣服没带？”

夏云扬：“……”

吃完早餐，夏云扬洗了个澡，又换了一身便装，白色的衬衫搭配黑色的休闲裤，不仅看起来干净整洁，更显得他身姿笔挺，双腿又直又长。

夏云扬放弃了，继续揉腰，“瓶比我预想的难拼，前期失败了很多次，而且痕迹很明显，我在网上搜教程就废了点时间。”

“叮咚。”

用的理由一如昨晚，他拎不动。

顾骁远的脸色稍有缓和。

夏云扬预感到风雨将至，脑子也转得比平时更快，“我拎不动瓷瓶，如果没有你在，回家的路上它可能又要再碎一次。我也不知道石膏可以修补它，如果真的用了502来粘粘，别说是一个晚上了，就算耗费几天几夜，也不一定能黏上去。所以你真的帮了我很大的忙，才让我没有耽误今天的调查。”

他没有夏云扬那么细心，记忆力却不是一般人能够比拟的，所以他很确定，夏云扬绝对没有碰过这个牙杯。

顾骁远一想到待会要去见叶筱蝶，也不愿意拎，但这个理由是他自己找的，再不愿意现在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顾骁远说：“你还穿着昨晚的那套警服。”

顾骁远就默认了。

顾骁远走进浴室，撕开一次性牙刷，正要挤牙膏时，忽然顿了下，看向一旁放着的夏云扬的牙刷和牙杯。

“谁生气了？”顾骁远立刻道，“我为什么要担心你？”

顾骁远绷紧了面色，“那你还叫我来帮什么忙？”

顾骁远没有可以说的了。

“你也把警服脱了吧。”夏云扬说，“换成昨天的那身t恤工装裤。”

他们下到一楼，夏云扬把垃圾扔了，又去找快递驿站要了个盒子和一堆泡沫块，把陶瓷瓶装进去打包好，交给了顾骁远拎着。

顾骁远又说：“你没动过浴室里的东西。”

顾骁远说：“你可以叫醒我。”

其他的谎都能圆，唯独脖子上的碘伏还残留着颜色，他说他洗了澡，就是在越描越黑。

“奔驰g63？”夏云扬挑了挑眉，在他的印象之中，这款车的价格在人民币两百五十万左右，也是不少男人的“梦中小老婆”。

再一看旁边的洗脸巾、香皂、洗手液等物品，也保持着昨晚的状态，显而易见，夏云扬所谓的两点睡觉是在撒谎，除非他没洗澡就直接回屋了，但他说他洗了。

就是长不过顾骁远。

顾骁远看见还没来得及扔掉的空袋子，“石膏也干了吧。”

夏云扬正在桌边揉腰，见到他出现，有些愣住，自然而然地把手放下，“怎么了？”

“那就三明治和牛奶吧。”夏云扬下了订单，“你先去洗漱，一会就能吃了。”

夏云扬说：“是我的错，但我去叫你的时候突然想试试自己做石膏，结果成功了，我也很意外。”

夏云扬顿了下，“哦，我看它没脏，就凑合穿了。”

“那走吧。”夏云扬拎起食物垃圾，“正好回局里拿执法记录仪，方便进叶筱蝶家里做笔录。”

夏云扬叹气，“我是第一次做复原工作，耗时长一点也是正常的，至少成品达到了预期的效果，我觉得还是值得的。”

顾骁远却道：“你洗澡不洗脖子？”

顾骁远正在打领带，扭头问他：“为什么？”

顾骁远随口“嗯”了一声，按亮一旁的警车解锁键，“上车。”

夏云扬坐进副驾驶，对顾骁远家的经济实力有了个大致了解，“怎么不在附近买一套房子？”

顾骁远说：“买了，在装修。”

夏云扬道：“买在哪的？离市局近的小区好像没几个啊。”

顾骁远看了眼窗外的云水小区，没有说话。

夏云扬想起他不喜欢讨论私事，也就不再多问了。

·

陈逍遥在枫林小区里蹲守了一个晚上，见到他们俩出现，就跟见到了救命恩人似的，抱着装有橘猫的笼子就冲了过来，“夏——队！”

夏云扬侧身躲开，“你怎么还在这里？”

陈逍遥苦着张脸，“我也不想在这里啊，可是叶筱蝶她一整晚都没有离开过小区，我哪里敢离开？”

叶筱蝶担心卖.淫的事情被他们发现，硬撑着在家里熬到夜里十一点，夏云扬可以理解，但是他们离开之后，叶筱蝶是完全能够外出的，一直待在家里就有点奇怪了。

夏云扬道：“你确定她没有出来过？”

“非常确定！您让我监控的地点我都关注了，别说是叶筱蝶了，就是一只蝴蝶都没有飞出去过。”陈逍遥单手拍着胸脯保证，“不过她有去找小区保安闹事，要求赔偿。”

“赔偿？”

“她把毛文化遇害的责任怪罪在保安身上，说是安保不合格，才会让外面的人进来害死了毛文化。”

“我们这边的结果都没出来，她倒是先把嫌疑人的范围圈出来了。”夏云扬哭笑不得，“辛苦了，你先回去休息吧，晚上继续跟踪。”

陈逍遥立正敬礼道：“得令！”

·

夏云扬和顾骁远再一次站在第四单元三楼的最后一间，打开别在胸`前的执法记录仪后，敲响了310号的房门。

叶筱蝶穿着睡衣打开门，头发乱糟糟的，见到他们俩，又看到顾骁远手里提着的盒子，打了个哈欠，“我可先说好了，买来的我不要。”

夏云扬哪里会不知道她折磨人的心思，笑道：“保证是毛文化送给您的那一个瓶。”

叶筱蝶这才往里走，坐在摇摇欲坠的椅子里，“先拿进来给我看看。”

她今天穿的睡裙依旧是吊带的，好在并不透明，可以当作普通裙子看待，也避免了夏云扬和顾骁远尴尬。

右苗和毛长水也在，俩人穿着校服，见到他们喊了声“警察叔叔再见”，就收拾好书包，手拉着手去上学了。

叶筱蝶拿来剪刀，剪断捆绑着盒子的塑料绳，取出里面的陶瓷瓶，左右打量着。

夏云扬道：“还有什么问题吗？”

陶瓷瓶的修补痕迹不算明显，能够看得出来做工的人付出了很多的心血。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叶筱蝶看到顾骁远的手指上贴着止血贴，就知道这确实是顾骁远动手修补的。

“没有问题。”叶筱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