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云扬说:“有吗?”
陈逍遥激动道:“有啊!好像我每擦一次药,就被他的眼刀剜一次,都快要喘不上气了!您没有感觉到吗?”
夏云扬诚实地说:“没有啊,是你想多了吧。”
陈逍遥又往掌心里倒了点药水,“虽然我不是女人,但我的第六感告诉我,我绝对没有想多,顾小哥就是——嗯?”
陈逍遥似乎发现了什么,身体前倾,靠近夏云扬。
夏云扬感觉到压迫,问道:“怎么了?”
陈逍遥说:“夏队,您是不是受伤了?”
“腰上吗?”
“不是,流血的那种。”
夏云扬想了下,“没有啊。”
“那您的肩膀上怎么有血迹?这是血迹吧?”陈逍遥摸了下衬衫上的血液,放到鼻尖嗅了嗅,“确实是血的味道啊,夏队,您真的没有受伤吗?”
“肩膀?”夏云扬疑惑地反手摸了一下,掌心染了几道血迹,还很新鲜,但他并没有觉得肩膀痛,那这血是怎么……
夏云扬顿了下,忽然扭头问陈逍遥:“你看到小顾的右手了吗?”
“顾小哥的右手?好像没有。”陈逍遥想了想,“对,真的没有。奇了怪了,顾小哥怎么会突发奇想把手揣兜里,是在凹造型?他不凹也挺帅的啊。”
夏云扬没有说话,他想起了被陈逍遥扑倒时,后脑勺似乎撞到了什么东西,但是感到疼痛的却只有后腰。
原来是顾骁远帮他挡了那一下。
夏云扬看着手上的血迹,目光复杂,许久,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另一边,顾骁远一路飙回到白云区,幸好在高峰期前十多分钟从市局出来,路上只被堵了半个小时,七点半左右就抵达了锦别墅区。
一开门,就听到他一米九几的刀疤壮汉父亲,娇娇滴滴地道:“我家老婆大人做的饭饭真好吃,尤其是土豆红烧肉肉,我就是吃一辈子都不会觉得腻腻。”
然后又听他一米七几气质温婉的母亲,冷冷淡淡地道:“叠词词,恶熏熏。”
顾骁远:“……”
两人相拥着,黏黏腻腻地捧着一盘红烧土豆肉,一个转身,猝不及防地跟顾骁远对上了视线。
顾龙、周韵:“……”
气氛尴尬了两秒钟,顾龙和周韵火速分开,又是往日正经的模样,顾龙帮忙端菜,周韵回去炒菜。
顾龙轻咳一声,“怎么回家也不提前说一声?我们都没准备你的份。”
“你少吃两口不就有了?”周韵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儿子快坐下,饭马上就好了啊。”
顾骁远却没有要打扰他们二人世界的意思,“不用了,妈,我回去吃。”
周韵道:“这么晚了还要回去?”
“队长还在市局等我。”顾骁远说着,从客厅的柜子里拿出了医药箱。
顾龙发现他被包着的手,瞬间瞪大了双眼,“你受伤了?!”
顾骁远从小受到的就是军事化训练,受伤简直是家常便饭,但自从他成年后,连顾龙都鲜少能够伤到他了,现在的顾龙更是被完全碾压,也正是因为太久都没有见过顾骁远包扎伤口了,他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顾骁远倒是很淡定,“嗯”了一声,扔掉手上已经被染得鲜红的抹布,露出皮肉绽开的手背,擦血、消毒、上药、缠绷带,动作干净利落,仿佛早已习惯,这点小伤对他来说根本感受不到丝毫痛觉。
顾龙震惊得目瞪口呆,“谁这么大的能耐,连我如此优秀强悍而又了不起的儿子都能打伤?!”
顾骁远忽视掉他的那一大串前缀,“不是打架。”
顾龙追问:“那还能是什么?误伤?!偷袭?!阴招?!群殴——”
“都不是。”顾骁远打断顾龙越来越离谱的猜测,“为了保护他。”
顾龙脸上的刀疤抽了抽,像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为了……保护她?”
顾骁远把医药箱放进柜子里,看着手上的绷带,有些出神,“我的速度还是不够快,五米距离,只护到了他的头,没护到他的腰……他还是受伤了。”
顾龙似乎嗅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信息,“儿啊,爹怎么记得,你从来不爱多管闲事呢?”
顾骁远说:“他的事,不是闲事。”
顾龙愣了愣,回头望向他刚从厨房出来的老婆,很是不知所措。
周韵用眼神示意他往一边去,把湿漉漉的手往围裙上擦了擦,走到顾骁远的身旁坐下,“儿子,跟妈聊聊?”
顾骁远看向周韵。
周韵道:“市局这么忙,连夏队长都在加班,你突然抽空回来,应该不是为了包扎伤口这种小事吧。”
顾骁远确实不是为了回来包扎,他舔了下唇,“……妈,我要怎么做,才能掌控好下手的力道?”
顾龙奇了,“掌控力道不应该问你爹我吗?”
“不是训练的力道。”顾骁远说,“是擦拭伤口的力道。”
周韵是医生,一听这话,就知道她儿子烦恼的问题在哪里了,“你想帮她擦拭伤口,结果弄痛她了?”
“第一次是这样。”顾骁远很是苦闷,“这是第二次,所以他拒绝了我,让别人帮忙。”
周韵问他:“心里难受?”
顾骁远点头,“心里难受。”
“想要控制好力道,下一次帮她擦药?”
“我不希望他受伤,但我希望他受伤了不会拒绝我。”
周韵红唇微扬,摸摸他的寸头,感叹道:“咱们儿子长大了啊。”
顾骁远却盯着自己的双手,因为常年练习刀、枪、攀爬等项目,上面长满了厚厚的扎人老茧,“妈,我也能像普通人一样,做到不弄疼他吗?”
周韵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能。”
顾骁远有些迷茫,“那我要怎么做才行?”
“妈教你一个办法。”周韵刚说出这句话,就见顾骁远特别认真地拿出手机准备记录,心里有种道不清的感慨,“你回去的路上,买一盒刺针还有几袋气球,有空就吹一个气球,用刺针的背面轻轻地从气球的顶端划到底端,只要气球不爆,你的力道就不会弄痛她。”
顾骁远有预感,它光是拿着气球都能直接捏爆,而且这个办法非常容易被发现,“我们几乎全天都在一起,空闲时候只有晚上,但气球的动静太大了,我怕爆炸了会把他吵醒。”
他是实话实说,却没注意到周韵和顾龙的反应,嘴巴张得都能塞下一个鸡蛋了,
他们儿子不是住在市局吗?!怎么会跟那个女孩子同居?!什么时候的事情?!都进展到哪一步了?!见过对方家长了吗?!
周韵暂时咽下吃惊,“那……那就换成塑胶手套,用锋利的刀划过,手套不破,就不会痛了。”
顾骁远倒是没有想过还有这种偏招,默默思考着它的可实施性。
周韵不动声色地试探道:“她很怕痛吗?”
顾骁远想也没想,“很怕。”
周韵继续试探道:“也是,年纪小的孩子确实不怎么耐痛。”
顾骁远却说:“他比我大六岁。”
周韵没想到还是年上,“她不会嫌你年纪小吗?”
顾骁远回忆道:“他开玩笑说过我是小朋友,但好像不嫌弃。”
“她很漂亮?”
“很漂亮。”
“聪明吗?”
“非常聪明。”
周韵步入正题:“那……”
顾龙却等不及了,“她是哪家的闺女?”
“他不是女生。”顾骁远说完,觉得周韵说的第二个办法确实不会影响到夏云扬休息,就站起了身,“我去买橡胶手套,然后直接回市局,结案之前应该都不回来了,你们慢慢吃。”
说完,他拿了一双手套,想起自己跟夏云扬说的借口是回家取东西,又转进房间里拿了个放在桌上的小物件,兀自离开,留下两个面面相觑的父母。
周韵欲言又止,止了又欲,“我们……这是猝不及防地被儿子给出了个柜?”
顾龙也没想到,“我是不是应该意思意思……阻拦一下他们?”
“他什么们?”周韵美目瞪他,“是咱儿子暗恋人家,不是人家暗恋咱儿子!就算要阻拦,也是人家的父母来阻拦,哪轮得到咱俩?”
顾龙:“……”
好像是这个道理。
顾龙的脑子嗡嗡的,“老婆,那我们该怎么办?”
周韵抓了下头发,“还能怎么办?时刻关注案子的进展,等到结案就去见见夏云扬,他应该知道些什么。”
顾龙愁道:“就算是知道,夏云扬也没有权利强迫对方答应咱儿子啊。”
“强迫什么?我是去看看!”周韵迟早要被他气出病来,“对方要是没这个意思,怎么也要劝儿子把心收回来,免得他越陷越深。”
“对方要是也有这个意思呢?”
“那省事,咱们就多一个儿子了啊。”
“……”顾龙脸上的刀疤抽了抽,总觉得事情好像往什么不得了的方向发展了。
周韵却觉得这是件好事,毕竟她儿子终于铁树开了,就是心里莫名感到不对劲,“先是敬佩夏云扬,又是找到了喜欢的人,咱儿子才去市局多久,心路历程就变得这么丰富了?而且他不是每天都在办案吗,哪来的时间接触这么多人?”
可惜顾骁远走了,顾龙还在独自出神,没有人回答她的这个问题。
另一边,天空“哗啦啦”地下起了骤雨,豆大的雨珠砸在窗户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鬼州市公安局庄严地屹立在黑暗之中,即使已经将近深夜十点,每层楼里依旧还有不少办公室在亮着灯光。
夏云扬的办公室就是其中一间。
他坐在办公桌前,手边放着一摞待审批的公文,面前摊开的则是来自高晓清刚才提交的加急文件。
刘峰松了口,高晓清那边也没耽搁,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布局,然后将计划和应对措施全部理清楚,以书面的形式上报给夏云扬,洋洋洒洒地写了六七篇,约莫得有几千字,一眼看过去密密麻麻的。
夏云扬一边阅读,一边用红笔标出不合理的漏洞,看了没两页,手机铃声乍起,伴随着雨打窗户,给这间安静的办公室带来了诡异的突兀感。
夏云扬看了一眼,又是陌生座机号码。
他按下接通,“喂?您好。”
果不其然,对面传来了稚嫩的男声,像是捏着嗓子在说话,极力想与上一个来电的自己区分开来,“您是夏云扬夏队长吗?”
“我是。”夏云扬做戏做全套,“请问您是哪位?”
怎料,对面忽然爆发出哭声,夹杂在骤雨里,显得极其凄惨而又焦急,“求求您,救救右苗,快去救救右苗吧……”
他的话音未落,夏云扬的身体已经先一步作出回应,抓起车钥匙就往停车场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