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青春年少，少年情热，怎么是一个拥抱抵得住的。◎

话音刚落， 梁远丞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看，他并未刻意收起自己的信息素，大约是觉得这里是属于他的私人空间，以往在外的克己复礼此刻懈怠不少。

他往后靠在宽大座椅里， 明明是苏梨站在， 他坐着，却让苏梨产生一种自己被俯视的错觉。

那淡淡雪松枝香气充满整个房间， 很快她身上也染上了同样的气味。

两人对视时间不长， 梁远丞目光若有所思眼底情绪晦涩不明， 苏梨大大方方的站着任由他的视线在自己身上停留。

梁远丞：“苏梨， 跟我说句实话， 我们分开这么久你想过我吗？”

他还是那样， 像天鹅似的永远傲慢的仰着头，即使这样类似求和的话说出来也让人听不出半点讨好的味道。

苏梨深吸一口气，反手将门关上， 隔绝了身后小薇姐和两个助理的打探目光， 她笑了下， 说：“介意我坐下吗？”

是问句， 但她本人已经在梁远丞面前坐下， 她微微放松， 直面梁远丞的目光， 她态度平和而温柔， 轻声道：“老板，我的简历是您帮我修改过的，所以应该不用我再向您介绍我自己了。”

“我相信这次我的升职也是靠我自己的本事拿到的， 也不必再向老板您保证我的工作能力和工作态度， 毕竟我是您一手教出来。”

梁远丞笑了下， 笑意不深，鼻梁上架着的那副眼镜在他脸上拓出一道阴影，明明晃晃，影影绰绰，他凝视面前的苏梨，说：“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因为那时苏梨唯一在乎只不过是一个梁远丞，他送的那些价值不菲的礼物苏梨全都转卖没有留下一件，她让自己干干净净的离开了梁远丞身边。

这些举动让他们之间的关系看起来更符合外人口说的灰姑娘故事。

下着雨的夜里，疾风催着浓黑乌云，他从车上下来，身旁助理替他撑着伞，天际闪电划过的瞬间擦亮半边浓黑天际，也使苏梨看清楚伞下的他的脸，样貌英俊的庄园主人，神色微微疲惫，他垂着眼，镜片后是浓长的睫毛。

听到这里时梁远丞脸上表情才多了点变化，眉头微微蹙着，唇角跟着紧抿，似乎有些困扰，是的，他脸上的神情并不真的觉得遗憾恼恨，只觉得有点困扰。

在一块后，她给梁远丞很多很多的爱和真心，梁远丞什么都没有，那颗心是由野心欲望骄傲灌满的，他能回报苏梨的就是很多价格昂贵的礼物和钱。

那是他们第一面，苏梨很快捡起他的脱下的衣服出去。

他眼窝深邃，即使伪装成文质彬彬的样子，不经意之间便会泄露出一丝高高在上的傲慢。

女仆和管家在门前站着只为了迎接他回家而已，而梁远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他们这些人，只在上楼前交代一句需要热水，他匆匆上楼，抛下一屋子的人。

“昨天我刚刚交了新的男朋友，是我主动告白的，我很喜欢他。”提及自己刚交往的男朋友，苏梨脸上的笑容真切许多，不再像一面毫无波澜的湖面，而是真真实实的泛起波澜倒映出她的心情起伏。

穿越后无学历的苏梨找到一份家政女仆的工作，那是个很大的连栋别墅，大概能称之为庄园吧，苏梨成功面试后从陆闻屿家搬出来，工作前半个月她从没见过这个庄园的主人，苏梨的日常是打扫浇，工作轻松愉快，在空闲时间便进行成人本科的学习。

面前的梁远丞面无表情看她，办公室内的信息素更浓郁了些，苏梨不太在乎的笑了下，她一字一句慢慢道：“就像当初我喜欢你一样喜欢他。”

大约是苏梨从见面开始对他感兴趣，梁远丞很快注意到苏梨，接着目光开始从偶尔到短暂的在她身上停留，他们的恋爱顺理成章，和苏梨每一场恋爱都没有什么区别，她喜欢他，因此将自己有的所有东西奉上。

“令人难堪的事情？”梁远丞慢条斯理的重复了一遍，他从座椅中起身，双肘抵着桌面，双手交合，透过手指之间缝隙观察着苏梨的脸，他脸上带出一些古怪的笑容：“你觉得我们之间是令你难堪的事情？”

苏梨：“今天我和您说这些没有别的意思，我知道您就要结婚了，我是诚恳的，真心地为您和您的妻子送上祝福，而之前的事情我早就忘了，您不用太担心，我不会让那些令人难堪的事情发生在我们身上。”

两人的恋爱故事很简单，比外人口中流传几个版本的故事还要简单。

此刻梁远丞目光晦涩一瞬不瞬的打量着她，似乎要从她脸上的表情看出苏梨内心的所有想法。

苏梨想了三天，主动提了分手和离职，她保留两人之间所有的体面，从未对那些好奇的外人讲述过两人的关系。

苏梨敏锐的察觉到空气中有些许东西在迅速变质，她起身，平静道：“梁先生。”

当时苏梨的目光浅浅的在梁远丞身上转过，他和陆闻屿一样身上保持着常年用金钱养出来的一种养尊处优，只不过和陆闻屿的善良相比，梁远丞生来欲望深重浑身充斥孤傲，跟苏梨道谢是他从小到大的教养所致罢了。

那时候她要一双手，一双伸向自己的手，梁远丞在这个时候出现，苏梨不管不顾的抓住了。

那种感觉很像决定今晚晚餐要吃点什么的困扰，程度并不足以让梁远丞放在心上很久。

他仍旧保持着那种放松的姿态，冷冷的盯着苏梨看，唯独信息素随着主人的心情变得浓烈而迅速，席卷整个房间，和omega不同的是，alpha可更加任性随心的使用自己的信息素，信息素像他们手里握住的一把好用的武器，随着alpha的心意攻击着除自己和属于自己的omega之外的其他人。

就是这样的人，偶尔他垂下的目光带了一丝试探，便让刚穿越的苏梨心动了，一个刚穿越而来失去原本世界里的一切的苏梨，在这个世界上如风一样四处飘散，她深深的被梁远丞的视线吸引。

她躲也不躲开，任由梁远丞打量。

苏梨：“做梦的时候梦见过你，醒的时候就会忘记梦的内容，我想这应该算是想过你，先生。”

那时苏梨喜欢他，喜欢梁远丞身上天生直视自己欲望的野心勃勃，喜欢他俯瞰世界的高高在上疏离又冷漠，装作对谁都温和有礼，私底下其实看不起任何人。

看起来就很没有礼貌，实际上在苏梨去浴室送毛巾时，已经脱下外套的梁远丞习以为常的对她道谢。

那时候外人说的很难听，苏梨不在乎，不管是骂她天生浪荡爱勾引人，还是心机深厚踩着梁远丞上位——她都不在乎，在和梁远丞开始恋爱之前一段时间，那是他们算是互相有好感，苏梨已经不再庄园里当女仆，而是做梁远丞的助理，所以在一起后骂她的人很多，梁远丞身边的人都认为苏梨是为了钱为了地位跟他在一块的。

那是苏梨第一次见梁远丞。

苏梨：“不过后来就没有了。”

梁远丞一言不发，似要等苏梨将所有的话全部说出。

她唯一在乎是梁远丞。

分手则是因为苏梨某天从别人口中得知梁远丞要结婚了，戒指婚纱婚礼都已经准备好了，结婚对象是他匹配度高达百分之七十五的青梅竹马，梁远丞曾经亲口承认对对方有一定好感，但因为对方目前不太想结婚因此两人关系没有进一步的白月光。

“想过。”苏梨回答很快，不太用思考如何遮掩，在梁远丞面前撒谎是个很丢脸的举动，而且为什么要遮掩，她回望梁远丞，苏梨对某个人开始感兴趣的第一个信号，是对方长得好看，这是最容易先触发她兴趣的一点。

梁远丞是那种极具成熟男人味道的男人，戴眼镜，常年衬衫西装皮鞋，他常锻炼，因此西装外套下是被观赏感很强的肌肉线条身体，不是那种显得粗笨的肌肉，一切都显得刚刚好，拥抱的时候刚好填满两人之间的缝隙。

在第三个星期五庄园迎来自己的主人，原本已经准备入睡的苏梨也被迫跟着带领自己的女仆姐姐一块起床。

那些声音苏梨都不在乎。

苏梨看他，心平气和真如今天来面见大老板，并没有旧情人相见的眼红或心红，她只想今天一口气说完，即使苏梨觉得自己在分手的时候已经说的一清二楚了，但为了刚升职的工作，为了京州的小房子，她思考了下，将自己后面的用词温和一些再脱口而出。

有时长得不太好看苏梨也能发现对方的一些优点，但会耗费她一些时间，在耗费的那些时间里，苏梨就像是游荡在园里的蝴蝶，很快被别的吸引视线。

梁远丞已经站起身来，正不紧不慢的朝着她走来。

这样的信息素如果是面临的是一位omega或一位真正的beta，或许早应该屈服，而苏梨面不改色的迎上梁远丞的目光，她什么感觉都没有，只觉得雪松枝的香气浓了一点而已。

苏梨：“梁老板，今天我的话已经讲完了，我的态度想必你已经完全了解了，那么我就先走了。”

她转身，脚步飞快，伸手拉住门把手的那一刻猛地被人握紧胳膊，她被猛地拉扯到梁远丞怀里，梁远丞是个纯粹的alpha，他强行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低头在苏梨后颈细嗅一下。

明明房间里的信息素已经这样浓烈，足以引起任何一个omega的情热期，足以他去控制引诱任何一个人的精神世界的倒塌。

可苏梨身上干干净净没有任何气味，只有她身上布料间传来的普通洗衣液香气。

永远都是这样。

他无法使用自己的信息素去标记眼前的苏梨，即使他们在热恋期时，明明待在一起超过二十四小时，只要苏梨离开自己面前一会，哪怕一小会，苏梨身上属于自己的信息素又会消失的一干二净。

梁远丞冷笑一声，他的手指冰凉，沿着苏梨的耳廓流走：“苏梨，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苏梨垂下眼，她明白自己此刻完全从梁远丞的手中逃脱，干脆等他自己放开，说：“我不管你信不信，我的话反正全说完了。”

梁远丞低头，鼻尖若有似无的蹭着她的侧颈：“你把头发剪了，很漂亮。”

苏梨：“谢谢。”

她回答的毫无情绪，像个机器人。

梁远丞的手指已经摸着她的发尾，锦缎一般的发丝穿过他细瘦指尖，他动作很轻，捧起一捋至自己唇边，他亲了下，声音很低，有些哑：“如果你真的要忘了我，为什么要剪掉头发？那么漂亮的长发一口气剪掉，很痛苦吧，就像是你决定要忘了一样让你感到无比痛苦。”

他垂眸，目光落在苏梨的侧脸上，她闭了闭眼，神情略微忍耐，她堪称温驯的不躲避只不过是趋利避害的自然反应，梁远丞漠然收回手，他牢牢抓住苏梨的肩膀，想她这么瘦弱，几乎不能反抗自己，可同样不看自己，当自己是空气。

他试探着低下头，依照alpha的本能主动探寻着刻在alpha骨血里的渴求位置。

然而下一秒苏梨已经察觉了梁远丞的动作，他企图在这里临时标记自己，在他即将结婚的时候，在他的办公室临时标记一个他已分手的前女友。

即使不是真的abo世界的人，苏梨同样感受到侮辱。

就像那天她确定了梁远丞想让自己做他的情人时，苏梨偏头躲避，还未说话，下意识的往地上干干一哕，吐了两下什么都没吐出来。

可这样的行为已完全止住了梁远丞，甚至让他松开了自己，他慢慢的冷着脸，像看一个陌生人一样看着苏梨。

苏梨回头，因刚刚往地上呕吐两下的动作，她的眼睛通红，泪珠已经涌上来，宛如只受了委屈的兔子，苏梨用力闭了闭眼将眼泪水逼下去，在那一瞬间她脑子里转过很多暴力反抗的场景，只不过一瞬，画面转接成为苏梨那对互殴的父母。

苏梨感到无比恶心，不论是企图临时标记自己的梁远丞，还是想要像父母一样用暴力行为对待别人的自己。

那种束缚感再次降临在苏梨身上，她强行压住自己的下意识反应，在脑子里转了转京州的小房子和她的工资余额，利用好的事情让自己心情平复下去。

她看着梁远丞，不过几秒时间，苏梨一言不发的按下门把手出去了，离开时甚至将门关严实，不让梁远丞的信息素从这个房间里流出。

等苏梨出来后，小薇姐懒懒散散的站起身，问：“说完了吧？”

她走近一点，下意识的嗅了嗅空气中流通的信息素味道，小薇姐同样是beta，对信息素不太敏[gǎn]，但能闻到一点，她表情一时有些傻，像是断了网却不断刷新的网页，徒留尴尬。

苏梨已经恢复平静，道：“已经结束了，小薇姐我们走吧。”

“好。”

两人并肩向外走，那两个助理都在原先位置坐着，两个人垂着眼对苏梨两人的对话和苏梨身上那浓郁的信息素味道全都置若罔闻。

周遭陷入一种令人浑身紧缩的静默之中，连脚步落在铺满地毯上的脚步声都显得有些过分明显，苏梨一句话都不想说，她只想回家洗澡。

在即将走出那扇自动门时，身后一个助理喊住他们，苏梨回头，是一开始在打电话的助理，他几步走上前，双手奉上一块干净手帕：“苏小姐，请用。”

苏梨从他手中抽出手帕，胡乱的在后颈擦了擦，还给他，：“谢谢。”

小薇姐目光扫了过来，但并没有问，她很快收回视线，一脸正经：“明天开始你就要独立负责小陆的所有演艺事业，要做一想三，小陆红了，你的日子也会跟着好起来。”

她顿了下，斜斜的倚靠着电梯内|壁，道：“公司倒不是不管内部恋情，你自己多注意就是了。”

话止于此，苏梨有点不清楚她说的是刚刚的事情还是自己和周予辞的事情，不过不要紧，她点头道谢：“谢谢小薇姐的提醒。”

电梯半途停下，小薇姐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苏梨按上电梯，眼看电梯门一点点关上，像是吞噬所有外界事物，只留下独自乘坐电梯的自己。

苏梨微微侧头从电梯内|壁中看自己的后颈，她拉开一点衣领，只能看见侧颈并没有留下什么痕迹，她伸手往后颈一抹，还好刚刚梁远丞没有真的咬下去。

已经离开梁远丞的办公室，她不用在担心自己的工作，从包里掏出酒精湿纸巾，细细的将后颈都擦了一圈，电梯门开，她将手中的用过的湿纸巾团了下丢进垃圾桶。

她一边走出电梯，一边在身上闻闻，从梁远丞办公室出来不过几分钟，身上香气还是很重，那种雪松枝香味是颇淡的木质香，苏梨心想应该不要紧，等下风吹一吹就该散了，而且这香味就沾在着衣服上，只要她换身衣服洗个澡就闻不到了。

这么想着她在公司大楼门口站了会，让风吹着自己，低头订网约车，准备回去，她得考虑要不要出去租房子，周予辞的别墅离市区很远，平常工作时苏梨是直接开周予辞的车接送他，这次换了工作，她就不能像之前一样。

“阿梨。”

有人叫她，她有预感的朝声音来源看去，便看到公司大楼门前柱子前站着的周予辞。

大约是怕粉丝认出来，他头顶棒球帽往下扣的紧，脸上戴眼镜和口罩，几乎没有露出脸上一丝一毫的肌肤，傍晚的阳光斜斜倾斜在他身上，他不由自主的往前迎了两步，又刻意的停了下来。

他在等着，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