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恒哑着声道:“多谢小姐。”
白桃叹了一口气:“你们家的事,我其实不好插手。”
夏恒唰地一下眼泪掉下来,哆嗦着开始讲述他在杨家的生活。原本他和哥哥在昌城里给大户人家当帮工,后来哥哥被杨家看上,他不得已也得跟来。
原本以为好歹能吃喝不愁,哪知道杨家小姐脾气暴躁,动辄打骂。半年来,他就没有吃过一顿饱饭。
白桃对他的话有几分怀疑,但他容色苍白,似乎又不像有假。
夏恒说完,抹了一下眼睛,红红的眸子里染上了几分雾气。他本来就白,如此一来就更添了一分脆弱。
一个大男孩子在她面前哭了起来,白桃有些手足无措:“你先别急……”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等我一下。”
白桃说完起身去开门,没看见身后的人飞快地抹了一下泪,冷漠地站起身,同时将脑袋垂下。
门被开了一半,另一半被小姑娘的身子掩着。
白桃看向门外的两个男人,一时有些惊讶。
敲门的是她二哥,白桃望向沈宴清,眸子里是无声的诧异。
沈宴清开口道:“有些话,我应该亲自和你说。”
他看见她将胳膊拦在门上,下意识问道:“里面有人在?”
白桃回想起屋子里那一位还哭着,应该不好让人看见,便对沈宴清歉笑道:“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
沈宴清抿唇:“之前所说的婚事,你二哥应该已经告诉你了。”
白桃点点头:“我哥都说过了。”
她的神情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反而让沈宴清有些琢磨不透。不过他想了想,这样也好,没有多余的纠缠,他也不至于伤害到人家小姑娘的感情。
“此前之事,算我对不住你。”沈宴清开口道,“我知道于你而言,找到一个合适的婚事并非易事。所以,我可以为你找到一个不错的夫家。”
白桃先是怔了一下,笑道:“不用。”
“只是一点补偿。”沈宴清蹙了眉,“若你想要其他的,也可以同我商量。”
白桃还是同一句话:“不用。”
她就这么平静地看向沈宴清时,身后忽然传出了些许吸鼻子的动静。白桃微僵,连忙道:“如果没什么别的事,你们就先走吧,我想休息了。”
沈宴清注视着白桃,除了平静之外,他没有在她的脸上看到别的情绪。如白桥所说,她对这件事接受良好。
甚至比他预想得还要好。
一旁的白桥突然开口道:“桃桃,你屋子里的是什么人?”
他的这句话,将沈宴清的注意一并吸引了去,两个男人一同看着她身后的屋子。
平坦的地面上,映着瘦长的青灰色影子。屋子里,还有另一个人,正站在桌边。白桥对白家的人很熟,然而这个影子,一时竟然想不起来属于谁。白桃僵了僵,连忙道:“没有谁。”
简直是欲盖弥彰。
白桥脸色微冷:“没有谁就让哥哥进去看看。”
白桃望了沈宴清一眼,觉得夏恒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便大大方方地将门打开:“看吧。”
屋内灯影昏昏,一眼就能看见桌边站着一个干瘦的男子。他肤色苍白,低垂脑袋,放在身前的手不停地绞着手指,看上去很紧张。
沈宴清很快想起来,这个人下午的时候曾经和杨眉一起出现过。
白桥当即道:“这还不是人吗?!”
“他是我的朋友。”
白桃朝夏恒走去,朝他低声道:“对不起,我哥哥要进来,不过他们不会做什么的。”
夏恒咬了一下唇,乖顺地点点头,还带着些怯弱。
沈宴清蹙着眉,虽然他们之间没有婚约,但如今天色已晚,她就这么背着家里人和别的男子见面,实在有些不妥。
白桥有些不高兴地开口道:“他是什么人?”
白桃转身将夏恒护在身后,不紧不慢地道:“是杨家的人,不过我打算明日向杨大哥开口,把他要过来。”
“要他过来做什么。”
白桃想了想:“玩伴。”
这个理由最合适,以前白桥也这么给她物色过玩伴。在白桃一个人留在山上的时候,白桥甚至银子在山下找来一些小孩子陪她玩。
后来马六他们上山之后,他们也没再给她特地找玩伴了。
然而这个称呼却让白桥脸色微变,他已经很久没给白桃找过玩伴了。而现在,在被人退婚之际,他妹妹突然想找玩伴,还能是因为什么?
被伤心了,想再找个伙伴。
白桃蹙起眉来看她身后的少年,忽然间瞳孔一缩。
他总觉得身旁这个少年有点眼熟,虽然想起来有些不敬,但他总觉得这个小少年的神韵……有点像他身边的这一位。
见白桥不说话,沈宴清才开口:“你要带他下山?”
白桃回答:“是。”
沈宴清道:“不能带。”
白桃迟疑了一下:“为什么不能带?”
“行军所带干粮有限,多一个人就多一份风险。”沈宴清语气平静,“我们不要拖累。”
这话倒让白桃有些发愣,确实,她刚刚的确没想过这一层。
“我觉得他手脚比较麻利……”白桃一面看着夏恒,一面思索着道,“干粮的话,我可以给他分一半。”
一旁的夏恒“咚”地一声跪到地上,哆嗦着道:“小姐,我脚程很快的,吃得也不多,每顿只要一小碗米饭就够,小姐不要丢下我。”
听她这么说,白桃更感觉有点不好意思了,连连安慰道:“你先别急。”
这一幕落到沈宴清的眼中,他漠然道:“不过初次见面,你就敢为他担保,甚至要为他赎身,是答应了他什么条件?”
青年倾身上前,不经意间闻到了一点点血腥味,不由得眉梢一跳。
沈宴清上前一步,当即扣住夏恒的手腕,将衣袖推开,露出上面猩红的血痕。
他勾了下唇角:“果然。”
“你干什么!”
白桃惊叫道,迅速将夏恒的手臂从他手中抽出,又转身去扶夏恒的肩膀。而夏恒显然吓坏了,眸子里已盛起水雾。
“小姑娘被骗了都不知道。”沈宴清冷笑道,“他手上的伤,是假的。”
白桃当即一怔:“怎么可能?!”
这口子还在往外渗血,怎么可能是假的。
“没有旧伤,新伤伤口规整,力道统一,像是某个人今日特地为之。”沈宴清漠然拆穿,“倘若他两臂都有伤痕,你还能看到他右手的伤痕比左手轻。”
白桃神色怔住。他的意思,是说夏恒的伤是自己弄的?
她再看向夏恒,便能感觉他面容沉默,有意想要护住自己的手臂。
“他同你说的什么理由?”沈宴清轻描淡写地反问,“是受欺负,还是被虐待?”
白桃僵着,一下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白桥也看明白了,嘲弄道:“怎么,想让我妹妹帮你离开寨子啊?”
“难以置信?细想一下就能明白的事。他既然遭遇了不公,为什么不来问我,也不来问你二哥?”沈宴清扫了一眼白桃,“求助你,不过是因为你好骗。”
白桃神色顿住,没说话。
气氛突然僵持,就连白桥也意识到了不对。
白桃定定地看向沈宴清,回答道:“如果我不好骗,你怎么会有机会?”
她又问白桥:“我要多带一个人走,哥哥你会不高兴吗?”
白桥抿了一下唇,直觉告诉他现在最好不要说话。
“就算我被骗也心甘情愿,我想带他离开杨家。”白桃平静地开口,“那关殿下什么事?”
沈宴清神色一滞,终于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