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叫竹蜻蜓。”白桃捏起竹蜻蜓的两个羽翼,朝沈宴清晃了晃,“是不是还挺形像的?”
“这么玩。”少女掌心合十,掌心摆动,竹蜻蜓的羽翼旋转,几乎要脱手。
然而白桃却及时停了下来:“这里人太多了,飞出去就找不到了。”
沈宴清像个乖巧的学生一样点点头。
白桃当即转过头来,明知故问道:“你以前没玩过吗?不应该呀,所有人小时候都应该玩过的。”
她说时嘴角上扬,语气分明是在阴阳怪气。
沈宴清认真地看着她,忽然觉得面前的女孩子身上多了几分生气。
这几日来,他极少见到她,上一回因为说了她一句惹她不快,两个人不欢而散。
而现在,她这样的语气让沈宴清觉得,两个人好像反而变得亲近多了。
见他不说话,白桃继续叭叭:“这个你没玩过,那绕铁圈呢?玩弹弓呢?都没有?”
说罢,少女便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小可怜。”
沈宴清挑了一下眉,对她的评价不置可否。
两个人继续在街上闲逛,白桃提着灯继续道“没事,你不必自卑。不知道也不会怎么样,我也不会因为这个嫌弃你啦。”
少女语气上扬,明显是心满意足。
沈宴清就这么默默地走在她身边,心想看她还能说出什么话来。
忽然前方几声“噼啪”脆响吸引了白桃的注意,两个人当即扫去视线。小摊上挂着十六宫格的小竹片,老板手中拿着的正好是弹弓,看见有人走上前来,开口道:“三文钱一次。”
白桃眼前一亮:“带你去学习。”
少女说罢便跑上前,手里的提灯又晃了两下,沈宴清抬步跟了上去。
两个人一道来到摊前,白桃指着老板手里的东西告诉沈宴清:“那就是弹弓。”
“第一次玩?试试。”老板在一旁笑眯眯地示意,“若是打中了还有奖品。”
白桃兴奋地问:“有什么?”
老板指了指一旁的摊位,上面挂着些竹叶编制的小鸟、小螳螂等一些小动物,小巧精致。
“我这些都是卖五分钱一个的,若是打中,三分就能带走。”老板道,“要不要试试?”
白桃推了推沈宴清。
沈宴清道:“好。”
他从老板那里接过弹弓,先是端详了片刻,白桃便插话道:“我给你示范。”
少女神采奕奕接过弹弓,率先瞄准了第一行第二个竹片。
“啪”地一声,石子擦过竹片边沿,发出清脆的声响。
一旁的老板赞叹道:“这位姑娘厉害呀!”
少女轻笑一声,想当初她勤学苦练,还曾靠着这项技艺称霸街头。
白桃扬起眉,看向身边的青年:“你来试试吧,不要有压力。”
青年手握弹弓,面沉如水。很快,白桃听到第一声清脆。
白桃回过头去,看到自己刚刚打中的那个竹片剧烈地摇晃了一下。
他打中了?白桃有些迟疑。
白桃回想起她第一次玩的时候,在摊子面前十几回都没打中,被白桥嘲笑了两天。
在她神思游离之际,又是一声清脆的声响,第一行第一个竹片猛烈地晃荡。
又中了,这哪是第一次玩的水平。
白桃脸色僵硬:“你……是不是以前玩过?”
“没有。”
沈宴清回答时,手中又捏起一颗石子,很快,再是一声脆响。
白桃已经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她不再说话,默默地看着身边的人先后将最上面一排全部击中。
然而,在看见沈宴清一下子拿起了两个石子时,白桃的脸色终于出现了些许裂痕:“你确定要这样?”
回答她的是两声脆响。
白桃看着摇晃的竹片,心情忽然郁闷。
沈宴清以为她是没得玩才会如此沮丧,当即停下,试探性地将弹弓放在她的面前:“你试试?”
白桃:“……”她试什么试她压根就不会连发。
眼见她脸色不好,沈宴清也适可而止,开口道:“不玩了。”
接着,沈宴清便掏出铜钱,余光扫见小姑娘别过脸去,似乎不想看他。
老板兴高采烈地指了指身边的摊位上竹叶编制的小动物:“你们打中了7个,可以带走7个。”
沈宴清轻咳一声,示意身边的小姑娘:“你来选吧。”
白桃不说话。
沈宴清抿了一下唇,挑了一只兔子和一只蜻蜓:“就这些,其余的不要。”
老板自是欢欢喜喜地将东西给他。
沈宴清将兔子拿到白桃的面前晃了晃:“你赢的,不想要?”
白桃嘟囔道:“你刚刚赢了那么多不是都不要吗?”
“我知道自己会能打中,何必欺负人。”沈宴清把玩着手中的蜻蜓长翅,“这个和你手中那个竹蜻蜓,有点像。”
废话,都是蜻蜓。白桃在心底想着,嘟囔着开口道:“那你还说你没有玩过。”
“的确没有玩过这种……弹弓。”沈宴清轻笑,“只是以前学习开弓射箭,这拉弓、瞄准,都是同一个道理。”
白桃转而定定地看向他:“你……以前都在学些什么?”
“很多。”青年若有所思地回忆,“每日寅时就有老师等在门外,一直到子时,都有安排。”
白桃呆住了:“这么辛苦!”
东宫的那些光阴在眼前浮现,沈宴清眸光一暗。
十几年来,他孜孜不倦,夜以继日,没有一日懈怠。然而或许是彼时的他不知道收敛光芒,将众人的称赞当做理所应当,后来遭到父皇猜忌,群臣围攻。
那时,沈宴清跪在承明殿前无法自证清白时,总是在怀疑这些年他到底在做什么。
“你以前好像过得挺苦的啊?”白桃的视线在他身上扫了一圈,“不是说富贵子弟的日子过得很轻松么?我看周远他每日饮酒逗鸟不亦乐乎,你身份比他贵重,应该比他还开心吧。”
青年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把玩着蜻蜓的长翅。
他骤然间沉默,白桃觉得有点怪异,试探地问道:“你不喜欢以前的生活?”
“你别说,我还是很羡慕你的。”白桃开口道,“以前我爹想送我去城里的学塾,先生都不收,说我一个女孩子没必要读书。”
“我不觉得我和别人有什么差别啊?我还会看账本,他们都不会。”白桃卷了卷辫子,“而且学塾那么热闹,有很多人在。”
说到底,她去学塾,还是先想着有人陪着玩。
沈宴清忽然接话道:“我也没有伙伴。”
白桃干干地笑了一下,心想他确实蛮惨的。
“学习还是很有用的。”白桃轻咳一声,“你看你刚刚第一次摸弹弓就能全中,之前周远玩这个死活都找不到要领,比你差多了。”
沈宴清偏头向她看去。
“这个世界上,还是像你这样厉害的人多一点比较好。”白桃观察着他的神色,“以前和周远一起出门的时候,每次都怕他当街惹出什么乱子来,跟你出来就完全不需要担心。”
周远怎么能跟皇子比拟,沈宴清扯了扯嘴角。
“总之。”白桃轻咳一声,试图将他从那样的情绪中拽出来,“你以前一定是个很好的学生,这么努力,先生们一定也喜欢你。”
沈宴清扬起唇角,这倒是。
“虽然我没上过学塾,但我知道,像你这样的人以后会受人尊敬的。”白桃完全忘记了这些日子她没把这个人放进眼里,只道,“相信我!”
沈宴清应了一声。
其实她不了解那些内情,这些安慰无关痛痒。沈宴清也觉得,他一直不需要什么关怀。
然而沈宴清觉得她这么笨拙又努力地宽慰他,还挺有意思。
“我们再往前面走走。”
白桃扯住他的衣角往前,试图转移他的视线。
青年虽然依旧沉默不语,但早已眉目舒展,没有计较她大喇喇地扯住他的袖口。
“前面有家医馆。”
忽然间,小姑娘直窜了过去,沈宴清神色微楞,后知后觉地跟上前。
医馆里架着高高的柜台,里面的大夫正支着脑袋打瞌睡。
白桃走上前敲了两下柜台,震醒了对方的困意,才开口问道:“有没有那种治刀伤的药膏?对,药膏。”
沈宴清听到她这样的问话,心中疑惑,他不记得她身边谁有受伤。
大夫趴在柜台上,往身后的柜子里扫了一眼:“什么刀伤?没有药膏,只有药草,磨一磨可以敷在伤口上,好得快。”
白桃追问道:“会疼吗?”
大夫啧了一声:“哪有药不疼的。”
沈宴清走上前,朝白桃道:“谁受伤了?我有药。”
行军甚至有随行的医官,早已备好了各种创药。
白桃面露惊喜,当即将他拉出了药房:“是夏恒,他手臂上的伤没好,之前哥哥带的药弄得他太疼了。”
沈宴清:“……”谁?那个自作自受的少年?
“你这里有药呀?那正好。”白桃高兴地道,“那他就能好得更快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