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冉吸了吸鼻子,剥了两支野山笋,和纯精肉一起切成片,热锅下猪油化开。
刺啦——
肉片炝炒至金黄色,倒入笋片和倒笃菜,很快香味随着热气爆开来。
旁边的灶眼上煮着一锅沸水,池冉从橱柜里拿了卷挂面。
——南方的面和北方不同,北方诸如陕省山省都是面食大省,几乎家家户户都会自己晒面,拉的,擀的,刀削的,各种各样五八门,而江浙一带的面却大都是用机器压出来的,在阴凉地里晾干,有点像裤带面,却比裤带面要窄得多,扁扁的。
这种机器挂面不像手工面那样有嚼劲,一不小心还容易煮烂掉,但在老临安大街小巷的面馆里却随处可见。
挂面被下到沸水中,迅速软化,另一边的浇头已经咕嘟冒起了泡,整个后厨弥漫着倒笃菜的鲜香。
“好香啊!”外面有人叩叩敲了两下门。
池冉认出来人的声音,举着锅铲哒哒哒跑出去,惊讶道:“吴哥你怎么来了?”
吴垚像大狗一样从头抖到脚,把身上的雨珠全都甩到地上才进来,又抽了两张纸巾擦眼镜:“受人所托。”
池冉:?
吴垚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十块一张五块的纸币放到收银台上,池冉腼腆地笑了笑:“这么点钱麻烦你大老远的跑一趟,外面还下着雨呢。”
边说边毫不含糊地把钱收进抽屉里。
吴垚摸摸自己日渐后移的发际线,老成道:“没办法,领导派给的任务,就算天上下刀子这一趟我也得跑。”
天知道他今天早上刚到办事处就被主任叫去谈话的时候有多紧张,是上班磨牙被发现了?还是在厕所里练嗓子被举报了?
总之就很忐忑。
结果主任笑呵呵地告诉他,总局那里打来电话,让他帮忙把局长欠人饭馆的馄饨钱先垫付了,越快越好。
“小老板烧什么呢?这么香!”吴垚耸了耸鼻子。
“片儿川,吴哥要来一碗吗?”池冉将浇头装了两个碗,再把煮熟的挂面放进去。
“要要要。”吴垚忙不迭点头,小老板手艺好,关键人间有味的饭菜吃了还舒坦,他是傻了才会拒绝。
面条吸饱汤汁,表面呈现出迷人的淡金色,这是倒笃菜和猪油的功劳,两者与野山笋肉片互相成就,激发出彼此最热烈极致的美味。
吴垚卷了一大筷子面条连同浇头一起吃到嘴里,热腾腾的汤面在这个雨天让人从身到心都感觉暖融融的。
“好吃!”吴垚朝池冉比了个大拇指。
池冉开心地眯了眯眼。
两人边吃边说着闲话,聊起昨晚的女鬼。
“小老板知道玉皇山吧?”吴垚喝了口面汤。
池冉点点头。
玉皇山原名龙山,背靠西子湖,南面钱塘江,与另一座凤凰山首尾相连,龙飞凤舞,云飞玉皇,据说风水好得不得了。
贺志文的祖父就葬在玉皇山上,黄囿也是在玉皇山修炼成精的,池冉虽然没去过,但这两天听得次数有点多,这会儿见吴垚提起忍不住问:“女鬼不会是从玉皇山上下来的吧?”
“嗐,小老板还真让你给说中啦!”吴垚咕叽咕叽嚼着笋片,“之前临安下了场大暴雨,玉皇山北面发生山体滑坡,一大片石块黄土被冲刷下来,那女鬼的坟正好就混在其中。”
池冉愣住。
滑坡的事黄囿之前也提过,贺志文就是因为祖父的坟受波及塌了一角,才会去挖黄鼠狼精的洞府,想不到那场暴雨不仅引出了黄囿和贺家人的因果,还把女鬼也叫醒了。
“那女鬼的身份好像不一般。”池冉想起幻境里看到的荒草庭院。
吴垚呼哧呼哧吃面,含混不清道:“据她自己说是清河郡王的某个侍妾,活着的时候非常受宠,郡王寿终正寝后把所有的侧妃和侍妾全部沉了塘。
她死于非命,怨气深重,但一直被玉皇山上的紫气镇着,直到现在才变成女鬼出来作乱。”
沉塘……
池冉仿佛又看见无数从淤泥里爬起来的黑影,甩甩脑袋,不忍道:“清河郡王也太自私残酷了。”
吴垚耸耸肩,人类的事不归他们管。
池冉于是转了话头:“唔,那个戴鸭舌帽的男人呢?”
那可是个敢正面硬刚异管局局长的勇士,虽然败北的速度有点快。
吴垚嗤了一声:“那家伙叫刘如峰,他其实也被女鬼吸过血,但当时女鬼不太饿,所以没要他的命,吸到一半把人放了。
结果这个刘如峰就像魔怔了似的疯狂跟踪女鬼,还向她表白,可把女鬼吓得不轻,好不容易摆脱了,对方又像狗皮膏药一样黏上来,女鬼后悔当初怎么就没把他吸死。”
池冉:……
“不过她也吸不了了,总局那边已经连夜联系了阴司。”吴垚想了想又说,“她手上沾了人命,还暴力拘捕,阴司那边肯定要重罚,说不定都没法投胎。”
池冉对女鬼的结局兴趣不大,他想起另一个试图拒捕的嫌疑犯,小心翼翼地问:“吴哥,之前从我店里逃出去的那只黄鼠狼怎么样了?”
他有点紧张,唯恐听到吴垚说黄囿已经被祝局长吃了。
“小老板你是说黄囿啊?”吴垚把最后一点面汤喝干净,抹抹嘴,“它没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危害,最多算扰民,所以局里拘留了三天,又给教育了一顿,已经放出去了。”
池冉:……就这?
黄囿没被吃掉,池老板大大松了口气,说明异管局局长还没丧心病狂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