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吃完粥,江映初收到了第一张翡冷翠寄来的明信片,里面有佛罗伦萨大教堂的照片,还有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一切安好,忽念忽盼,映映要幸福。
江映初小心收进相册,提笔一字一字回复。
眉目舒展,顺问冬安,半杏多喜乐。
她写完寄出去,再回到书房收拾好,余光睹见窗边角落抽屉最底下,缝隙里有红包的南瓜鸡玩具,难怪这几天找不见,原来扔在这里了。
太窄,伸手艰难去够,手收回来的时候没控制力道,屁股坐地上,后背也跟着撞在书架,“哗啦”,几本书掉了下来,砸到她脚边。
江映初无奈揉着屁股,无意中看过去,视线在那本展开的《夏日终曲》上停留,最重要的是下面还压着什么东西,露了一个角。
她继续坐着,抽出来,淡粉色的信封,没有署名,心里开始升起有可能的预感,忽然想到许清屹前段时间的醉酒撒娇。
——你会收我写的情书吗?
所以这是什么?情书吗?
你好,七班的爱哭鬼江映初,
我是三班喜欢你的许清屹。
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哭着把我揍了一顿,还咬我手腕,挺疼的,我因此对你印象深刻。
生活中没什么能令人惊喜的事,但你的出现给了我答案,我看见你的眼神在凝视什么,我想追寻你的目光,却发现来自我的梦里。
不过我还是想说你喜欢的到底是什么混蛋,那么黑的巷子他都不送你回家,由此可见,你眼光真的很差,所以别喜欢他了。
喜欢我吧,我绝不会丢下你一个人。
我听说很多事情要和喜欢的人分享,看乐队演出,放新年烟,吹彩虹泡泡,我只想和你一起,但我能用什么把你留在身边。
时间还未告终,余光里的身影,谁又在心动,如此反复措辞,在你听的每一首歌里,怕你知道,又怕你不知道。
我虽然决定表明心意,但你仍然是自由的,你不需要去追逐,也值得被喜欢。
如果你愿意的话,
我们在冬雪南山见,可以吗?
这一刻,时间仿佛被这封情书拽着往回倒退。
在塘沽巷,她发现吉他的字母,许清屹委屈地说:“我喜欢你很久了,你不知道。”
旧年写真馆,那张三个人的照片,许清屹独自沉默走在后面,她在小卖部听见:“废话,那会儿天天送你回家能是你追他?”
领证那天,她偶然发现一模一样的草莓熊钥匙扣,许清屹风尘仆仆出现在民政局,其实内心很紧张:“第一次来,在哪里拍?”
订婚宴,许清屹漫不经心地笑:“恭喜啊江映初,一个破纸戒就把我骗到手了。”
然后接着。
宿村地震,许清屹在她颈间落下的泪,她发现自己少时的证件照,他红着耳朵根,佯装淡定说:“你误会了,我现在明恋。”
训飞大赛,许清屹在天空为她准备的惊喜,目光慢悠悠停在她身上,眉尾稍提,语气带着点认真:“礼尚往来,给我个幸运吻。”
再继续倒退。
他们吵架闹别扭,他喝醉在耳边低语:“反正你别不要我,我这辈子只娶一个老婆。”
她躲在楼道里偷偷哭,许清屹勾唇,摇了摇她下巴:“每个人内心都有属于自己的天平砝码,就像我的砝码,永远偏向你这一边。”
在游轮,她随便给的东西,许清屹动了动手指,看着又丑又土的戒指,弯着眼,像得意的大尾巴狼:“嗯,我们结婚,便宜你了。”
发错又撤回的手绘地图,许清屹指尖勾着物归原主的粉色桃子发圈,姿态闲散盯着她,拖着的语调耐人寻味,一字一顿回答:“她始乱终弃,移情别恋,不负责任。”
直到最后。
他们在游乐园相遇,许清屹把棒球帽摘下来给她戴上,毫不掩饰眼里的喜欢,低声道:
“江映初,工作顺利。”
他等这一句答复,等了整整八年。
平安夜,推开门,滨江今年下雪了,放眼望去白茫茫一大片,红包很兴奋,跑出去撒欢打滚,尾巴摇得看不见影,叫都叫不回来。
基地放假,大家都回家了,江映初在台历今天画了个爱心,某人的生日,但她没打算有什么表示,还很淡定,说要回十月周刊整理资料。
许清屹认为她忘了,明里暗里在各种事情上提醒,这姑娘就是不开窍,他生闷气敲键盘。
-
你淡了,不爱请别伤害。
傍晚,江映初发了个定位,语音带着呼啸风声:“自己过来,让我哄哄。”
“……”
一路上,许清屹心不在焉,差点拐错弯,这个时候连山脚的人都很多,他去了山顶,步子迈得很大,直至抬眸,心跳蓦地停了一秒,下颚线条紧绷,手心发热,有点紧张。
江映初穿着毛呢大衣,戴着他前不久才织好的红色围巾,长发披肩,剪了个薄薄的刘海,因为冷,下半张脸藏在围巾里,心有灵犀,目光和他对上,眼睛弯起来,亮亮的。
很久,她静静站在终点的顶端,天地之间融为一色,无数个彩色泡泡从她身后飞过来,承载了每一份喜欢,编织了每一份幻想,就像回到过去的任意门,满足他的岁月童话。
生活奇奇怪怪,但小狗会摇尾巴,就变成了梦幻的彩色,那个困住他整个青春的人,终于在这一天,从茫茫人海中回望了他。
许清屹耳根发烫,垂眼看她,语调松散:
“行,没藏住。”
江映初问:“许清屹,我这样是不是好傻啊?”
“嗯,有点。”许清屹揉她脑袋,轻笑,“但我喜欢你做的一切。”
“演出和烟找机会再完成。”江映初眼珠子转转,勾勾他手指:“得快点走,有小孩看上我的泡泡机了,但我只给你玩。”
“……”
老婆婆在卖祈愿符,江映初早就挑好了,让许清屹写字,她自己写好后准备转头去偷看,一下子笑了:
“你怎么学我。”
他俩竟然写的是一样的表白语。
生命中有万事的可能,
你就是我要遇见的特别的人。
这是昨晚,江映初缠着要让许清屹唱的歌。
许清屹把戴来的暖手宝给她捂着,不正经挑了挑眉,得意说:“怎么办,老婆太爱我了。”
“……”
江映初红着脸把人拉到廊桥,“叮铃叮铃”的风铃作响,还垂着很多情侣锁和小木牌,她让许清屹打个死结,挂到最高的位置,挨在一起。
许清屹刚完成任务,腰间忽然被牢牢抱住,江映初扑到他怀里,仰头,眼睛干净清澈,甜软的嗓音:
“许清屹,生日快乐。”
“南山神女说我们会一直爱下去。”
直到我们拥有在爱里赤忱相待的勇气,以后的岁岁年年,朝朝暮暮,不会再分开了。
许清屹滚动喉结,嘴角扬起弧度,哼笑一声,垂眼盯着她,低低道:“亲一下。”
江映初直勾勾看他:“亲两下吧。”
下山的路不好走,漫天的雪纷纷扬扬,冬日慵懒灯光透过稀疏树影,映照着厚厚的冰雪。
江映初回头看了看,尽管弯弯绕绕,他们身后留下了两串深深浅浅的脚印,世界上的奇迹大概是,无论世事如何变迁,哪怕人心不古,也依旧会有这么一个人,久处不厌。
他们一样灵魂,爱得坦荡而热烈。
“许清屹,明年四月,我们办一场婚礼吧。”
“为什么选在四月?”
“因为我做了个梦。”
薄雾弥漫的朦胧清晨,日出倏然亮起穿堂走巷的那一刻,我看见你风华正茂的少年模样。
越过哄闹人群,经过南风旧窗,走过明明灭灭的欢喜,贴近心脏拥我入怀。
至此,爱意藏无可藏,落尽所有衰败与荒芜,漫山遍野的万物复苏,唤醒了人间四月天。
——正文完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