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他一把扔开宋怀顾抓在他后颈的手,两个人身体之间的桌几被他一掌掀翻,宋怀顾退后几步,飞溅的木屑崩了他一身,在一片狼藉之中,裴辞冰站在原地,双手垂落,像是爆发后的囚徒,胸腔剧烈起伏。
“你在说什么屁话?”裴辞冰冷冷一笑,找回了些神智,“我对你还能有什么别的感情?”
“是啊。”宋怀顾捏了捏耳垂,“还能有什么别的感情呢。”
血色上头,裴辞冰一张脸涨得通红,大步迈过那些桌椅狼藉,夺门而出。
“裴少宗主,又要喝酒去了?”宋怀顾没回头,听见那人暗骂一句,就连走路都省了,仙剑破空而来,又破空而去。
四周寂静,宋怀顾长长舒了口气。
幸亏,幸亏他留了一手。
当时裴辞冰陷入熟睡,宋怀顾勾起那串钥匙掂了掂,思量片刻,还是把它重新塞了回去。凡事若是太过顺利必然有诈,裴辞冰虽然看上去不讲道理,但他始终记得当时裴辞冰抱着温棠的动作,那般温柔细致,他不是个粗心的人。
他前往禁地之前去了一趟厨房,正好撞上了巡逻弟子,于是随便抓了一个,嘱咐要做点宵夜,半个时辰后送到他房间里。
宋怀顾摸了摸后颈,裴辞冰在他颈后留下了一掌心的汗,他后知后觉想起自己说的那些话,纵然是当时为了脱身的托词,但现在细细想来,居然还带了几分道理。
他到底在生气什么?
他到底在失望什么?
那种感觉从温定兰旧宅回来就有了,裴辞冰已经从对他无视变到了如今喜怒不定,尤其是看他的眼神,宋怀顾总觉得那些眼神带了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裴辞冰也觉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
他其实已经很累了,但大半夜还是不睡觉跑了出来,现在走在街道上无所事事,甚至看见醉春楼那三个字就脑袋疼。
他到底为什么要跑出来。英明神武的裴少宗主被冷风吹得脑袋嗡嗡的,于是便抱着脑袋在街上蹲着思考人生。
“我可不可以理解为,因为你现在已经比较信任我,所以才会反应这么大呢?”
“还能有什么别的感情呢。”
裴辞冰一巴掌拍上前额,掌心的温度渐渐吞噬那一层霜寒的冷意。
宋怀顾的身影在他脑中盘旋、显露,时间一点一点退回他们在万妖城的那一个夜晚,皎洁的月光一泻千里,高高的鼓楼上,宋怀顾的手指戳进他的心口,然后轻轻一笑,又一寸一寸抚平被他戳出来的褶皱。
那一刻,他的心就好像那心口衣料的褶皱,先是被狠狠戳中,又被温和地拂去所有的涟漪。
那是种什么感情?他不知道宋怀顾的底细,不敢去相信,却还是抑制不住地去想他。
那到底是种什么样的感情?
紫色的水滴型吊坠被他掌心握得一片温热,裴辞冰自诩还算是个聪明人,可他现在的脑子就是不大转。
“大师兄?!”
长街的尽头传来于闻洲惊诧的语调,他远远看见裴辞冰那么大个个子蹲在空旷的街上,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连忙跑过来查看。
“你怎么了?”
裴辞冰抚着前额抬头看他:“你怎么在这儿?”
“额,这……”
裴辞冰还有什么不懂的:“又带着师弟师妹们出来喝酒?你能不能让我省点儿心。怎么就你一个人?”
“他们喝多了睡下了,我出来吹吹风醒醒神散散酒。”于闻洲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你这是什么情况啊?”
“没事。”裴辞冰按住他递过来的手,撑着自己站起来,然后在他掌心使劲儿拍了拍,“早点儿回去歇着,别乱逛。”
“你……又和宋公子吵架了?”于闻洲是真的服了,每次在他以为两个人关系更近的时候,他总能捡到离屋出走的裴辞冰,那脸黑的和锅底灰没啥区别,看得他都害怕。
不过总算这次裴辞冰没有再恶狠狠地跟他说“没有”了。
“我是真不知道怎么办了。”
他的语气有些无助,还有些茫然。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靠,活了这么多年,就没遇见这么烦的事。”
于闻洲眼睛转了转:“大师兄,反正马上到年节了,机会不是多得是嘛,你要是放心,我帮你出谋划策一下?”
裴辞冰转头:“……什么机会?”
“兄弟办事你放心呀。”于闻洲故作神秘地冲他眨了眨眼睛,“你就瞧好吧,大师兄,保准让你满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