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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瓦上霜(三)(第2 / 2页)

宋怀顾定定地瞧着他,突然将手一抬:“你给我看这个是什么意思?”

“宋公子,人不能一错再错啊。”于闻洲带上了哭腔,“现在的宗主谁敢劝?谁能劝?再这样下去,他不仅要被灵戒仙宫责罚,天水台也要完了!宋公子,我没人能信了,我告诉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将天水台送上绝路;这一本账本落在灵戒仙宫手里,我们就都要死了。我想求求你,求求你帮我们劝一劝他吧。”

“宋公子,你也在意的不是吗?你在意宗主,也在意这些无辜的小生命,公子,我求求你了,公子!”

他几乎双膝一软要跪下来,那一刻,巨大的无力感和压抑太久后的迸发感席卷了他,于闻洲泣不成声。他和裴辞冰从小一起长大,看着他鲜衣怒马、看着他意气风发,又看着他性情大变,变成如今这般不近人情的模样,他难过极了。

还有谁能救救他,谁能来拉一拉他,不要让他再往那无垠黑暗里去了。

只有宋怀顾。

他抓着宋怀顾的袖子,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半晌,有什么东西滴落在他的手背上。

他讶异抬头,宋怀顾只是淡声道:“我知道了。”

他知道了。于闻洲眉心微不可查地皱了皱。

知道什么了?

他知道为什么姜昭越会让他去豫州荆州交接去看看,他知道为什么姜昭越有恃无恐,因为姜昭越早已明白,裴辞冰踩到了宋怀顾的底线。

视生命如草芥,让那些弱小的生灵无家可归、无人可依,裴辞冰当时应该是恨极了宋怀顾吧,才会将怒火转移到这些无辜的生命上,将它们一个个抓回天水台,不仅背叛了修真界的原则,更是背叛了原来的自己。

“请你帮我把传音符交给唐梨姑娘,其余的,让我来处理就好。”宋怀顾翻看了两下那账本,更像是无助时无意识地翻弄,“收好了,别被外人瞧见。”

于闻洲接过来,讷讷点头。

宋怀顾像是已经很疲惫了,转身慢慢向外走去,他的脚步听起来如有千钧之重,每一步都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一向提拔的后背都显得有些颓然。

“裴辞冰……”他忽然问于闻洲,“……一般间隔多久会去……处理妖灵相关的事?”

“一般、一般没什么定数。”于闻洲看着他眼角尚未干涸的痕迹,有点后悔让宋怀顾看到这一切,“要不……”

“下一次,下一次他再去,劳你告知我一声。”宋怀顾颔首道,“多谢你,闻洲。”

“你……你可有什么办法?”

宋怀顾没有回答,或许是没听见,或许只是单纯地不想跟于闻洲讲明。日头高照,夏风燥热,吹过面颊的时候却因那尚未干涸的泪痕而带起一阵凉意,宋怀顾抓了抓自己的衣袖。

早知如此。

可惜从来没有早知如此这个机会。

他只流了那么一滴泪而已,像是祭奠,又像是追悔,如果非要形容一句,哀莫大于心死,悲莫过于无声。

终静默。

*

裴辞冰深夜才回来,宋怀顾没有睡着,只是闭着眼睛合衣躺在床上,他听见裴辞冰风尘仆仆赶回来的动静,听见他噼里啪啦地甩掉外袍,带着一身寒意就掀开被子往里钻。

宋怀顾动都不动,任由他贴进来,将自己搂紧了。

察觉到他呼吸的不同,裴辞冰贴着他的耳朵:“哟,难得,没睡啊。”

宋怀顾没出声。

于是裴辞冰就主动去咬他的耳坠子:“干什么?装听不见?你真听不见还是假听不见我可有数得很,还不说话是吗?那我可沿着你这耳坠子往上咬了。”

他将紫色的水滴形灵识叼在唇齿间,用一点一点地将细细的耳坠链子绕住,他的唇像是一条沿着耳坠游走的小蛇,吐着信子打着圈儿地攀上来,然后张口,小口小口地啄咬宋怀顾的耳垂。

宋怀顾终于开了口:“这坠子是你送我的。”

裴辞冰的吐息已经拂到了他的耳根:“嗯?我知道啊。”

“你就这么作践它。”

他敏锐地感觉到那呼吸在他颈侧停下了。

裴辞冰一定会生气,宋怀顾闭着眼睛默默地想。

果然,他一把掀了松软的被褥,长腿一跨骑在宋怀顾身上,一只手如铁钳一样攥住了宋怀顾的脸颊。

“作践?什么叫作践?这就叫作践?”裴辞冰怒不可遏,“宋怀顾,你就非要给我招不痛快是吗?!你看着我说话!!!”

宋怀顾终于睁开了眼睛。

裴辞冰一怔,连力道都松懈了几分。

他原来见过很多情绪下宋怀顾的眼睛,快乐的、悲伤的、愤怒的、狡黠的、心疼的……唯独这种眼神是第一次出现在宋怀顾的眼睛里。

淡淡的紫色连绵成雾,带着委屈和伤心,却又有一股恨意缠绵得绕在其中,说不准到底是对着裴辞冰还是他自己。

世上会有一种缠绵的恨意吗?

裴辞冰被自己的形容吓了一跳。

宋怀顾坐起来,手指勾在裴辞冰有些松垮的衣领上,两个人几乎呼吸可闻,他问道:“难道不是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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