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后半句话被林故渊眼疾手快捂了回去,可惜已经晚了,裴辞冰带着要砍人的目光睨过来,阴森森道:“于闻洲,我馋猪舌头了,今晚拿你下酒。”
林故渊连忙找补:“裴哥、裴哥,那个,今天宋公子来,大喜的日子不至于见血,我这就替你收拾他。宋公子,这孩子脑子里有时候缺弦儿,别怪罪别怪罪。”
宋怀顾只是笑:“无妨。”
他看着林故渊捂在于闻洲嘴上的那只手,忽然道:“林公子身体大安?”
“啊?”林故渊没明白为何有此一问,“挺好的。”
宋怀顾沉吟着点了点头,虚无之境随着姜昭越这个人的抹去,似乎很多事情都和现世不同了起来,比如活蹦乱跳的林故渊,比如比现世还不着调的于闻洲,再比如……
裴辞冰转过头来,将一枚竹笛放在他掌心:“有事情吹一下笛子,随时叫我。”
宋怀顾捏了捏竹笛,眼中情绪莫名:“……好。”
夜深人静,很多情绪都会翻涌起来作祟,宋怀顾实在睡不着,于是推开窗透气。
蝉鸣声大了些,微凉的窗沿、徐徐的晚风、触手生温的竹笛……所有的东西都是那么真实,比之前小鹿的虚无之境还要真实,宋怀顾深深吸了一口清凉的空气,又缓缓呼出,一方面他会觉得这是命中注定让他和裴辞冰有了一次重新开始的机会,一方面他又觉得是自己在自欺欺人。
他刚将短笛在唇边比了比,想起来吹响就会把裴辞冰招过来,三更半夜的,总带着那么一丝丝的不对劲儿。
他刚放下手,就听声音在树梢上响起来。
“怎么不吹?”
宋怀顾微讶抬头:“……我还没吹你怎么就来了?”
裴辞冰长腿一伸撑在树上,看上去仿佛有在这棵树上睡一宿的打算,他双手交叠放在脑后,嘴里还不伦不类地叼了枚草茎,说起话来含含糊糊的。
“天水台是我家,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他闭着眼睛,“夏天晚上太热了,屋里闷得睡不着觉,还不如睡树上。”
宋怀顾无奈地叹了口气:“可你这样容易着凉的。”
裴辞冰没什么动静,只听宋怀顾那边窸窸窣窣的,随即人已经来到了树下。
“披上些。”
裴辞冰终于睁开眼睛偏头看下来,宋怀顾抱着一床薄被站在树下,微微仰头看着他,眼睛里都是温柔神色:“要不真的容易着凉,生病可不好了。”
裴辞冰没动窝,只是静静地瞧着他。
半晌,他从树上蹦下来,伸手抓过那一床薄被。
他的手指修长,手背白皙干净,一丝伤疤都不带,唯有一些经络游走在他的皮肤下面,顺着他抓握的动作凸起在手背上,蕴含着力量又充满着野性的张力。
宋怀顾偏开目光,轻咳了一声:“早点休息。”
“不着急,我看你也睡不着啊。”裴辞冰将薄被披在肩头,痞里痞气道,“聊聊天吗?”
宋怀顾微不可查地一僵,随即问:“你想聊什么?”
“什么都行。你啊,万妖城啊,天水台啊。”裴辞冰吹了声口哨,看向一派平静的湖面,“说起来你对天水台没什么兴趣嘛,林故渊说之前来人,主要关心住哪、饭堂在哪、下山怎么走云云,地理位置摸得可清楚了。”
宋怀顾只是笑,这些对他来说已经是了如指掌。
裴辞冰话头一转:“那你关心什么呢?”
宋怀顾摇摇头:“……不关心什么,衣食住行你们都安排得很周到了,我只需做好自己的事情。”
裴辞冰探究地看着他:“真没什么想知道的?”
宋怀顾坦坦荡荡地回望:“你觉得我该关心些什么呢?”
两人对峙了片刻,裴辞冰先别开头,呸掉了那枚细长的草茎:“没什么。话说回来,你那把枪很漂亮,叫什么名字?”
“凌寒。”宋怀顾道,“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
“难怪,很贴你的身份。”裴辞冰眸色幽深,“你们妖族的仙器也是要自己挑选吗,还是什么?我以为依你的性子,会选择仙剑、亦或是什么乐器来做仙器,却没想到是柄这么凶的长.枪。”
“一般都是从本体中化形自带的,但我很喜欢。”宋怀顾狡黠地眨眨眼,“裴宗主,别太以貌取人了。”
他这副样子让裴辞冰有些晃神,眼神中有过一闪而过的慌乱,恰巧不知是哪只没睡熟的鸟雀落在池边喝水,扑腾起来的动作引得两个人的注意都被吸引了过去。
这个话题就被自然而然地岔开了。
“……你也没多大吧。”裴辞冰收回目光,“又得说我以貌取人了,但真的看上去还没我大。”
“如果按照身体的年龄算的话,我的确比你小,我今年才十七,你十八了。”宋怀顾语调和缓,将这话讲得绵软又悠长,像是在吹一支曲子。
这些话,在现世里,他也跟裴辞冰讲过,只是当时的心境和语调,早已与如今不同。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但是妖又和人不一样,人有身体即有灵魂,妖是先有灵魂,然后才能修炼化形的,这么算……”
“这么算,你比我大些。”
宋怀顾猛地愣住了,他抬眼,看见裴辞冰眸色戏谑,丝毫不差地补完了他在现世中的话语。
“所以,你叫我一句小裴也不算什么。”裴辞冰慢悠悠地,“对吧?”
那一刻,宋怀顾心脏都停了一拍。
“你……”
“我从没跟你说过我十八了,”裴辞冰双手背后,微微弯下腰,一点一点地靠近了宋怀顾,像是盯住了食物的猎鹰,“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小、师、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