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那嗔怒的眼神,看到床边的一幕时,凝固住……
拉得起十石大弓的那双手,此时抖得端不住那餐盘上的一粥一碗。
粥碗碎了一地,她踩着满地的狼藉,神魂失守地闯到床前,看着睁开眼睛的父亲,直直的扑上去——..
“爹!”
被兰絮压着的兰丞相,一边艰难的抓着床沿,一边剧烈地咳嗽起来。
他本就虚弱无力,此时胸腔又憋痒难受,眼白一翻,差点又昏死过去。
好在兰溪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兰絮,将她从兰丞相的身上捞起,这才留住了父亲的一条老命。
斥道:“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这么毛手毛脚?你这样我如何放心地回宫?将父亲交给你?”
兰絮此时也冷静下来,尴尬地往后退了两步,搓着手,局促不安。
“我这不是太激动了嘛……给忘了……”
“为父这条命,迟早断送在你的手上,咳咳……”
床上的兰丞相,咳出一口黑血。
兰絮见状,愈发愧疚自己刚才的莽撞,站在一旁,讷讷不敢言。
兰溪侧坐在床边,小心翼翼地为兰相擦去唇边的血渍。
“你啊,手上没轻没重的,爹现在身子弱,连冷风都吹不得,你当他是你兵营里那些将士啊?见面都用过肩摔来打招呼?”
兰溪叹着气,继续道。
“我下次再出宫,也不知何年何月了,你若仍这么粗心,父亲我怎么好交给你?”
她一回宫,鞭长莫及,妹妹行也得撑住,不行也得撑住!
兰絮闻言,眼眶一红,心中愧意更重。
看着病床上的父亲,咬唇,“姐,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爹爹的……”
兰溪点了点她的脑门,看着她湿漉漉的眼睛,再多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如果可以,她真希望她的妹妹一辈子不要长大。
但父亲一病,引得朝局动荡,人心惶惶。
帝王在旁虎视眈眈,仇家们摩拳擦掌准备了百般算计,兰家一步踏错,便万劫不复。
兰氏嫡系,只剩下她和妹妹,若自己立不起来,那就是死路一条!
至于那些旁系……
兰溪想起回府那日满院的白幡,眼底掠过冷色。
别以为她不知道这群旁系们的算计!
兰氏传承百年,嫡系只有一支,但旁系却延续了无数支,盘根错节,庞大而冗杂。
同为兰氏血脉,覆灭时一个也逃不过。
但兴盛时,兰氏内部,并不是铁桶一块。
那些辈分高的离谱的长辈们,都住在京郊芙蓉镇,那是兰氏宗祠所在之地。
但凡兰氏有族长更替,子嗣继承的大事,芙蓉镇的兰氏族老们,便会蹦出来主持指挥。
母亲还在时,多年无子,那些族老们每逢盛典,都要对母亲大加指责。
母亲离世时,族老们年复一年的给父亲张罗再取。
父亲和母亲感情甚笃,严词拒绝这些族老们的提议,并立誓终生不娶,这才堵住了这些族老们为他张罗的心思。
但这些族老们,怎允许兰丞相将这诺大家业交到兰溪姐妹俩?
他们疯狂的在族中寻找适龄儿郎,欲要为兰丞相承嗣,将兰家纳为己有。
想当年,兰义被带回府中后,虽然只是收为义子,没有继承家产的资格,但这些族老们差点把兰府的房顶都给掀翻,逼着兰丞相将兰义赶出兰家,收他们推举的嗣子为儿。
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兰丞相维持这诺大家业,可不是为了便宜这群远出五服的族老们。
更不会将一生的筹谋,给一个血缘微薄的嗣子。
他早就计划好了,家产一分为三,两份是嫁妆,兰溪和兰絮一人一份。
等兰溪或兰絮谁多生个外孙,抱一个回来姓兰,将来做兰氏未来的家主,那份家产,也会记在这外孙的头上。
为了嗣子一事,兰丞相差点和宗族闹翻,最后舍了些铺子的分成,记到宗族名下,出了好大一口血,这才将过继之事给揭过。
如今,眼见父亲病重,这群族老们又蹦出来闹腾……
兰溪眯起眼。
想从她兰溪口中抢肉,问过她的意见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