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伶官与他连对两掌,越战越觉心惊。忍不住自我宽慰:只怕是自己今日受伤在前,内功大打折扣,方才有此错觉,眼见得几招攻来,无法拿下刘晗卿。蓦地腾空而起,长啸一声,两掌逼退刘晗卿,忽而一闪身,径直向远处仲画辞攻去。口中哈哈大笑道:“小子,你前日依靠此计,从我手中抢走这女娃娃,今日我也借用此计杀了她,让你也尝尝痛失至亲的滋味儿。”
刘晗卿闻言大惊,他虽猜测段伶官要以仲画辞为要挟,引出典姥姥前往鬼市,并不会伤害于她,却不敢打赌,见段伶官攻得煞有其事,知道那一掌下去,只怕仲画辞难以抵挡,再也顾不得其他,水月步运到极致,恰似挚电惊霆,直奔仲画辞而去。
段伶官见刘晗卿携威聚势攻来,只装不知,单掌卷起气浪,若一口大钟,罩向仲画辞。
仲画辞见状,点地而起,飘然退却,段伶官见她退得急速,紧随其后。仲画辞一步退到湖边,脚尖轻点草色,玉掌轻拍,沾地既走。招式轻盈,恰似蝴蝶翩跹,美不胜收。
段伶官尚是初次见她显露武功,顿时神色一亮,如见故人,亢奋道:“庄周梦蝶步,果然,你果然是她的弟子。”说话间招式加急,神态状若癫狂,竟对身后追来刘晗卿不管不顾。
刘晗卿见他状如疯魔,不顾性命扑向仲画辞,心头骇然,生怕仲画辞有什么闪失。转瞬之间赶到仲画辞身后,一把将她抱住,护在身后,镜花掌一掌护住自己,一掌向段伶官掌风迎去。
段伶官见他挡在仲画辞面前,眉头突锁,双目精芒倏射,蓦地一扫,盯住二人道:“放心,一个也跑不掉。”
刘晗卿沉着应对,对段伶官言语相激丝毫不放心上,镜花掌虚虚实实,化作“幻”字境。幻者虚相也,佛家所谓“众生如幻,听法者亦如幻”。镜花掌共有七字诀,分别为虚、镜、幻、灭、空、相、法。招式以守为主,以化为基,以虚为固,以相为实。“幻”字诀讲究幻化由心,以幻形成结界,阻敌于无形,化招式于旋踵之间。所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乃是料敌先机,阻敌攻势的应对之招。
段伶官被他镜花掌一阻,果然攻势受困,短时间不能攻破刘晗卿防御,将心一横,双腿连环抢攻,单手化作“阳关三叠”招式,绕开刘晗卿正面攻势,反身一掌劈来。刘晗卿点地一闪,左掌疾圈,御去其锋,右掌变掌为指,点向段伶官胸口“神封穴”。段伶官一怔,双掌乍分,急忙闪身,作后退去;与此同时,倏然间受伤左手蓦然抬起,就见一点星光挟风射出,如流星闪电,直袭刘晗卿。这边,仲画辞在刘晗卿身后观察已久,见段伶官忽然发难,娇喝一声,随身短剑地出鞘,人剑如风,疾射而出,将那一点寒芒挡落。
段伶官拼得一招暗招,未曾得手。刘晗卿镜花掌已然携风而来,化做“相”字诀,罩向段伶官。所谓诸法空相。佛家有“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这“相”字诀虽为镜花掌最后一字,却是镜花掌中佛法大智慧集大成者。以“相”字诀入招,可化作三十二相,三十二相应对万物众生,所谓一相一法,一相无相。所到处不求取人性命,只求超度世人,乃是劝戒对方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慈悲之招。
段伶官此时身心入魔,被刘晗卿以镜花掌“相”字诀锁在境相之中,躲闪不得,运起毕生所学,只想一招脱得囚笼。奈何镜花掌以佛学入招,以诸法空相为意,以慈悲为怀,精妙无比。纵然他身未受伤,一旦被这“相”字境困住,也难有脱身之计,何况如今有伤在身,实力大减。轮番用招,攻了半晌,再难破得刘晗卿招式。
刘晗卿见他招式渐缓,内息渐弱,知道段伶官已成强弩之末,再让他强行破招一阵,只怕力竭而亡,不过朝夕之间。他虽痛恨段伶官处处针对仲画辞,为达目的,不惜性命,但他好歹也算江湖一代高手,若真是如此丧命,实非自己所愿。眼见段伶官收招后退,左边半身被鲜血染红,伤势愈发可怖,想来谢啼鸣伤他一剑甚至严重,只怕日后好转,左手也多半废了。于心不忍,收了招式,拉着仲画辞退到一边。
段伶官见刘晗卿没有乘胜追击,心下大感意外,咳嗽数声,嘴角隐隐有血色渗出。沉声叹道:“小子,别以为你收了掌,我便会感谢你。我今日遭你暗算,心中铭记于心。新仇旧恨,只会愈加深重。段某人说到做到,你我只要再见,便是不死不休之局。”
刘晗卿虽不要他领情,却也没料到此人这般不识抬举,但他并未将段伶官之语放在心上,不屑道:“爱而不得,便生恨意;恨而不得报,便殃及无辜;无辜害不成,便仇视万物......随你段伶官怎样都好,于我而言,你不过是个可怜虫罢了。”
他说完,只觉段伶官又可恨、又可怜、又可悲,立在此处,实在有煞风景。不再看段伶官一眼,拉着仲画辞柔声道:“我们走罢。”
仲画辞点点头,心中也觉段伶官恶心至极。原本以为他既是高手,自然有一点高手风范,如今几次下来,实未料此人竟是这般尖酸刻薄之徒。但想到刘晗卿如今既然将危机化解,二人一路东去,过不了几日便到苏州,心中又觉轻松无比。拉着刘晗卿道:“夫君,前面找个镇上,我们买匹马吧。”刘晗卿微微一笑道:“好。”
二人有说有笑,仿佛适才发生一切,不过镜花水月,一场噩梦而已。段伶官运功稳住伤势,见二人走出老远,面色狰狞,忽而哈哈大笑,朗声唱道:“好你个痴儿妄念心不甘,管叫我舍了性命待君还,潇湘斑竹泪未干,如何算情断意连,不教人生死相看?”一曲练完,身形忽而一闪即没。
刘晗卿、仲画辞二人听他唱罢,忍不住回头看去。只见大道之上,白影无踪,也不知去了哪里。二人心想:“只怕经此一战,段伶官短则月余,再难寻二人麻烦。”一回头,就见不知何时,段伶官已然绕到二人前面,人在空中,凌空而下,掌如排山倒海,径直拍向仲画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