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

因为才哭过，程慈的声音有些失真，瓮声瓮气的。

李易又递过去一张纸，“谢我什么？”

程慈伸手接过，却是头也不回，一板一眼地道；“谢谢你昨晚替我解围，谢谢你现在递给我纸让我擦眼泪，谢谢你看着我哭。”

之前只是觉得眼熟，这么一听，李易才能确认眼前这姑娘的确就是昨夜遇到的人，回想起当时程慈的表现，李易不禁哑然，想来在这姑娘眼里，他们三兄弟的形象并不比孙浩几人高大，都是一群不良少年吧。

昨夜的事情可以归到缘分上，但今天的事情，李易更多的则是为了自己，与其说他是在帮程慈，不如说他是在捍卫自己，捍卫那个在记忆里时而模糊，时而又清晰无比的自己。

现有的经济条件不容他浪费，李易看程慈哭得差不多了，便把剩下餐巾纸揣回了兜里。

“刚才跑出去那个，是你弟弟？”

程慈点了点头，说：“不是亲的。”又补充说：“李春梅，就是刚刚骂你的那个女人，她是我后妈。”

原来程慈的生母在生下程慈没多久就离开了这个世界，后来，程慈的父亲程利国就给程慈找了个后妈，娶了李春梅，两人又生了一个儿子，也就是方才李春梅口中的程阳，程慈同父异母的弟弟。

在程阳出生前，李春梅对程慈虽然也算不上好，但面子上总归还是过得去，可自从有了程阳之后，李春梅就彻底显露了本性，事事都偏向程阳，同电视剧演的那些恶毒继母没什么两样。

这也不能全怪李春梅，毕竟这是大多数半路夫妻的通病，都是为人父母，谁不为自己的亲骨肉考虑？

李春梅经营着方才那家便利店，程利国则是一个货车司机，这种半路夫妻，大多是谁挣得多谁在家里说话就硬气，而且货车司机这份职业注定了程利国常常不在家中，家里大小事情都是由李春梅决定，程慈自然也就大小事都受委屈。

与跟李春梅势如水火的关系不同，程慈和程阳这对兄妹倒是有着些真感情，小时候李春梅只给程阳买零食，程阳都会偷偷的分享给程慈，拿到零用钱，也会偷偷塞给程慈一些，并且还特地嘱咐她，让她不要告诉李春梅。

但这都是以前了，初三开学后，程阳像是突然变了个人似的，性情大变，再不与程慈亲近，沉迷游戏，常常逃课不说，甚至还会像刚才那样偷家的钱去上网，成了一个网瘾少年。

程利国常常不在家，李春梅也不懂教育，打过骂过都不顶用，无能管教，便把气一股脑地撒在程慈身上，以至于都有些扭曲了。

“都是因为你，招惹些不三不四的人，程阳多么好的一个孩子啊，就是跟着那些人学坏了！”

“你不要以为这样以后这间店就能归你，我告诉你，只要我李春梅在这个家一天，这间店，这个房子，你一个平方都别想拿到！”

诸如此类的话，程慈已经听了不下几十遍。

每每听到这些话，程慈心里其实都很不好受，对李春梅，她已经是有些麻木了，这些话听在耳朵里，左耳进右耳出就是，但看着程阳一天天堕落，那滋味，端的是煎熬无比。

十四中的大环境确实不算好，学生里有心学习的并不多，那些不学习的，自然就把精力投入到这个年纪本能地对异性的追逐上来，以程慈这出水芙蓉般的清丽容貌，很自然地就成为了许多男生的目标，所以不是她想招惹那些人，而是躲不开，避不掉。

程慈有时候也会想，如果自己考上的是隔壁的江州六中，那是不是就能拥有一个良好的学习环境，接触到的同学也会更好，程阳是不是也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李易沉默了一阵，程慈的境况竟是和他有七八分的相似，只是现在自己被养父送出了县城，脱离了那个压抑的家庭，而程慈却要在这样的环境中度过她人生几乎是最为关键的高中三年。

同病相怜之下，她看向程慈的目光不禁柔和了一分。

那是一种再世为人的柔和，而妄想一个高一的女孩读懂这目光背后的深意无疑是一种奢望，程慈能领会到的，或许只是会错意后的曲解，觉得李易和那些追到她家门口来的男生也没什么两样。

“程阳现在在哪？”

“啊？”程慈一时没跟上李易的节奏，“你找他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