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他本是想长长的叹气,却因为没有力气只变成了鼻孔轻轻的吹嘘。
少年疾只想歇息一会儿,刚才紧急的跑动使他几乎耗尽了一切。三日的饥饿使他连抬起头来都非常吃力,纵使比起漂泊在大海中超过十日的那般饥饿,这简直不算什么,但谁又愿意挨饿呢。他从布袋里只摸出几粒米放到嘴里慢慢的碾碎,剩下的他要留着拿回去煮成稀饭。他静静地坐着希望能尽快的恢复一些体力,眼睛一眨一眨迷迷糊糊望着迷离的远方,而远方却是无限的迷茫;他有一双漂亮眼睛,如星空一般眸亮而深邃,但此刻看来那里面仿佛映满了忧伤,忧伤中又仿佛有一道光彩,一道似乎邪恶的又似乎带有希望而不知举措的光,也许那光会映将出来而吞噬一切,也许它只是忧伤。
越静谧的时候思绪他越凌乱,无数的疑虑涌上心头:“疾鬼,怪物,妖煞,瘟疫,灾星……我真的是瘟疫吗?我究竟是谁,我从哪里来?我有妈妈吗?妈妈,大壮……”似梦似幻想,不知静坐了多久。幽幽的晨光隐隐约约穿过一排排翠影,光影依稀照映在道路上面,仿佛陷入了美好的画卷当中。
自画卷的深处,远远地有一小队人马沿途而来,他们渐渐的拟近。首先映入的是一匹俊逸的白驹,它是如此特别,全身毛发如雪般洁白,没有一丝杂色。它的身姿优雅,四肢修长而强健,宛如用精美的玉髓雕刻而成,润自发光。它的眼睛犹如两颗璀璨的宝石,闪烁着智慧与神秘的光芒。它的鬓毛和尾巴如同瀑布般垂落,随风摇曳,给人一种飘逸的感觉。每一步踏出,都仿佛踏在云端,轻盈而有力。它的蹄声清脆悦耳,如同天籁之音,让人陶醉其中。能得到这样一匹神驹,让人不经意的去嫉妒它的主人,甚至产生憎恨的念头,憎恨他怎能将如此天物用缰绳束住。可当你看到它的主人,却怎么也恨不起来。
白驹之上轻握缰绳的是一个妙龄芊芊少女,瞧她年岁约莫不过十一、二、三,她的面容清秀,眉目如画,眼眸明亮如星,闪烁着好奇和灵动的光芒。她的笑容温暖而纯真,如同阳光洒在人的心头,让人不禁心生喜悦。少女身披一件洁白的粉边霓裳羽衣,那羽毛闪烁着细腻的光泽,宛如天空中翩翩起舞的云彩,轻盈而华丽,此般妙龄少女不仅不让人憎恨,恰好与那白驹相互呼应,尽善尽美。她腰间配有一柄精致的白鞘短剑,这是让人唯一感到有一丝畏惧的东西。
路过少年疾身旁的时候,白驹少女突的轻“嘘”一声,白驹停住,她开口道:“快瞧那狮子!”
她的声音清脆而甜美。
少年疾眼光迷离,迷迷糊糊地还以为是在做梦。听到有人朝这边说话本能的压低了头首,双脚往后缩了一缩,收紧身子将全身都藏在石墩后面,他意识回归现实,才发现刚才的画面都是真的,微微看去确见眼前的双双白色马蹄,他仍不敢抬头。
后面的马匹也跟着停住,马队的人似乎都在瞧那少女口中的狮子。
白驹之后紧随着一匹黑马,它宛若蛟龙。这匹黑色的神马,全身毛发如夜空般深邃,闪烁着神秘的光泽。它的身姿雄壮,四肢强健有力,宛如一位勇猛的战士。它的眼睛如同黑曜石般深邃,透露出无尽的智慧和力量。
黒驹上是一名少年,年纪比那白驹少女略大两岁。他脸庞清秀,皮肤白皙,透着一股青春的朝气。他有一双明亮而漂亮的眼睛,但目光中却总是带着倔傲与不屑,看人的时候如同秋水一般。黑马上的少年讪讪道:“这普通石狮有何好看,难道比洛阳城的石狮更壮丽不成?”他声音稚雅清亮,稚雅中又带有一些成熟的味道。可是这黑骑少年不说话还好,那黑马听得身上异常,立刻躁动起来!
“寻风,寻风……”黑骑少年立刻安抚,但黑马却并不买账。黑马不停地摇头,鼻孔噗噗地吹气。少年也知此马刚烈,便试着轻轻收紧缰绳,轻压了两下,那马儿不知是痒还是吃痛,更加躁动起来。它来回的踢蹄,头儿摇晃的更加用力,像是要挣脱那缰绳,气氛顿时紧张。少年握着缰绳的手突然感受到马儿的力量,他顿感不妙,深怕绳子脱手,连忙回拉收紧。这一用力可好,那马儿吃力突然地龙身跃起,仰头一声鸣啸,气势磅礴,势要脱缰而去!
马队的最后方,那名青衣男子脱口道:“好马!”
正要脱缰之际,另一褐红大马已先前一跃,马背上一巍峨的身影已突到了少年身前,一只硕大的手掌已不偏不倚地一把抓住了少年脱手的马缰。整个动作流畅连冠,熟练的技艺绝非一朝一夕,若是他慢至半秒,又或偏之半分,那少年恐怕已被黑马弹飞,叫人佩服此人矫健的身手同时,又不得不佩服他的先见预判。如此果敢的身手竟然是出自一位鬓发如霜似已暮年的威威老者!如视,暮年只能用来形容他的外貌与年纪,他那双睿亮的眼睛似永远将与他的年龄对抗,与他的生命对抗,他的魁梧身躯似也同许多的不可能在对抗。
那黑马儿年岁尚浅,威威老者才得以丰富的经验与矫健而轻松制服。他把缰绳交给少年,并道:“这马儿刚烈如雷,并非凡物。较之之前从未任人骑乘,如今越儿作为它的主人,可多些耐性,加以时日,以之驯服。”他的声音醇厚,话语间透露着关怀与亲和。
黑驹上的少年定了定神,一边擦拭脸颊上的汗应道:“是,叔伯。我定要将它驯服。”
白驹少女似也给吓了一跳,驱马来到一旁,连声道:“都怪我,都怪我不小心吓着了寻儿,哥哥你没事吧?”说罢她便扬起了笑容,将刚才的紧张一扫而空。她接着道:“这马儿本与我的麟儿是属同宗,没想到它的性情却是如此烈比寻常,完全相反。如此好马也真叫玲儿为哥哥开心呢!”她清甜的声音足矣叫人忘却烦恼,更何况她如画一般的笑容。
少年疾微微瞧见了刚才的一幕,自又埋低了头,只等马队自然的通过。忽的,有一双脚出现在了他的眼前,竟是一双极为普通的布鞋。一个平和而微沉的声音相继说道:“小兄弟。”
少年疾没有任何理由想到,可以有人用如此谦逊平和的声音呼唤自己,可那双干净而普通的灰色布鞋分明是正对着自己,而且如此的接近。所以他也没有任何理由不得不相信,他缓缓抬起了头。
顺着那一双小号的布鞋婉沿而向上看去。他瘦小的筋骨有些奇怪,他微微的弓着背,就像是一盏弯曲而古老的弓箭。他的脸,很难想象老天爷都对他做了些什么,他的脸上有数不清的疤痕,他面如猩猴!但让他看起来如此沧桑的,并不是他脸上布满的老旧的伤痕,而是他那双如深湖一般寂静的眼睛,使得那目光是如此的平静。此时他已将手伸了出来,他的指节精短而坚实,仍然布满伤痕,尽管如此,少年疾并不觉得他可怕,反而感觉有一股熟悉的气息,仿佛在哪里见过,也许正因为老者那如湖水一般平静的目光。特别的是,看不出老者的年纪究竟几何,在他的身上找不到任何苍老的迹象,乍一看他比那威武老者要年轻一半。少年疾看着他,竟不由得觉得他就是一个老若横星的猿者,险些笑了出来!
猿者的手里握着两锭银子,他没再说话便直接将银子往少年疾怀里一放。少年疾不由得下意识接住。这一切来得太快,容不得他多想,等他回过神来,那名猿者已身转牵马而去。
依稀间又听见那白驹少女的话声:“临姐姐,妳刚才瞧见那少年的衣襟没有,如此深的烙痕,他就不痛得么?还有,他的头发真的是白色的……”声音随着那袁者的身影渐行渐远。
少年疾摸了摸胸口处那块黑色烙印,他自己也想知道它究竟是怎么来的。站在南门之下他故作疑思,在心中默道:“玲儿,这名字好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难道是她!”他心中默道的她,正是久负盛名的稷下学院大祭酒荀然的宝贝女儿——荀玲燕。少年疾拟望着稷门镇内的街间浮影,他兀自妄神,怀中正是她方才所施热乎乎的雪花白银,也似这热乎乎的雪花白银,犹如一道光,暇射着这人间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