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寂静虽只持续了不到半分之钟,却感觉如整日一般漫长。
那冷冷地声音终于再次响起:“散!”
所有的面具人听令,如潮水一般迅速从各方撤出,一瞬间,整个稷门镇似只剩临武爷等六人。
就此结束了吗?临武爷似乎仍在沉思,他眼光闪烁,那双会思考的眼睛独望着斜插在楼间的那半支羽箭。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波就此停息?临武爷眼光微凝:“也许,只是开始!”无论如何,他们终于可以松口气了,但所有人心中似都有疑惑,又都沉默不语,也许他们都在警惕,那面具人又会再次袭来。
一行人稍作整顿,准备离开。
临武爷和那名猿者久立在二楼间的白壁前面。
临武爷道:“你终于还是出手了。”
猿者平静地道:“救命之恩,如再生父母,韩春岂能,”临武爷打断了他的话,道:“这二十年来,你苦修静禅,从未出手。你认为值得?”
猿者道:“道无止境。比这天下苍生,何乎值得?二十年时光又算什么?”他平静的话语,仿佛是站在苍生之外发出的。
临武爷犹豫了一下,又道:“我本无意逼你出手,只是……只希望你勿要有所负担。”轻叹了口气,顺将目光转向那面白壁。
猿者沉默了一会,平然道:“武爷之恩义,岂是平然一脚所能代替。”
两人同时沉默。
过了一会,临武爷嫣然道:“静犹未静,想不到你已突破到了‘人之极境’,真是可喜可贺!此刻,真该有一坛好酒同君开怀畅饮!”他仰着无比自然的笑意,仰着为好友道贺的那股真诚。
猿者的目光微动了一下,停顿些许后,他平声道:“极境无尽。那,你还得再逼我一回。”
说罢,两人竟同时仰首大笑起来。这爽朗的笑声,这久违的笑容仿佛可以穿越时空,穿回二十年前。临武爷用余光微微望着猿者的面容,他不由得想到在疆域时,人们取给韩春的那句口头禅语句,微念道:“谁人不知爆裂春,谁人不寒猎豹子!”一句话,仿佛已经回到了二十年前。韩春不由得跟着喃道:“谁人不知爆裂春,何人不寒猎豹子。”
这时易学舟来到了二楼,他道:“我仔细检查了一番,什么也没留下。”
临武爷将笑声停住,他又看了一眼白壁上的诗句: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假令风歇时下来,犹能簸却沧溟水。
世人见我恒殊调,闻余大言皆冷笑;
宣父犹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轻年少。
临武爷仰首笑道:“字行若龙,意境浑弘,果然好诗!”说罢,语住。
易学舟一脸的莫名,但看见他胸前的白色绷带,又并不觉得奇妙。
临武爷一行人告别聚星楼,离开了稷门镇。
兴许用不了几日,这聚星楼又会焕发他昔日的荣光。
少年疾也终于长舒口气。刚才趁乱,他已躲在先前“偷米”的那棵大青树上,他远远地看着聚星楼发生的一切。他爬在树梢间,阳光中明静的稷门镇他还是第一次遇见,就像海渔村悬崖岸边的绝艳阳光,两者间竟有一种莫名的相似感。他想到了很多,很多那些无法忘记的、苦涩的回忆——忽然他眉间一紧,脑间忽然出现一副“抿嘴一笑”的画面——那却不是壮儿。
就在刚才人们纷乱逃窜,少年疾自巷口偶然一回首间,竟看到了一个黑色的、弓曲的,十分诡异的背影。那背影竟像是自己冒着黑气一样幽幽地往巷子深处走去——少年疾看它的时候,那背影忽然停住仿佛知道少年疾在看他!它微微转头仅一眼余光斜视,空洞的眼白,竟似没有眼珠子!那空洞的眼睛微微偏着头,竟背向着少年疾抿嘴一笑,鬼灭的一笑!那股寒意,就像是少年疾在木桶中曲卷、在无尽的大海之中飘荡,如深空一般的死寂。少年疾回想,这不是幻梦,它就站在那巷子深处——如果人间真的有地狱此刻它就站在地狱的入口,留下那诡异溟灭的一笑。只是一笑,却叫少年疾感觉到从未遇过的恐惧,一直叫他难以忘却!
一个寒冷的冬天终于又将过了,少年疾在稷门镇徒生的这三年里就属今天最是惊心动魄,他偷偷在稷下学院间雀学了一年,似也没有今天所看到的、学到的要多。在他心中有种说不出的预感——今学年的稷下学院必定有大事将要发生,而就在包裹着这稷下学院的稷山之中,他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完成。少年疾终于从大青树上下来,他对稷下一带的山形路况十分熟悉,他远远地一路暗随着临武爷一行。
通往稷下学院的路上。
秋凤珺与易学舟并排行走,她扬起的马尾辫刚好达到易学舟的平肩。玲儿轻抚着那白马,眼中无限的爱拂,那黑马却始终有些孜孜不安。巨盾、白马、那放巨剑的木盒——它们前前后后围着那名猿者——韩春感慨良躇,颇多回忆,故事声平却跌宕起伏,这一路上是惊奇与笑声不断。
临武爷行在最前方,他一面朝山间稷下学院的方向望去。
匆匆树林,茂木繁多,但见山间石级道上有几许人影闪动,他们似持长剑,已碎步而来!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第二回:稷下学院,弹丸之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