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小祝最近在学算卦。
自从那个时而诈尸的烦人系统上次匆匆通知他剧情搁置以后,直到现在也没再找过他,以至于他早早备好的一瓶毒药,此刻依然安详地躺在床头的暗盒里,颐养天年。
有次姚小祝睡蒙了口渴差点把它当灵液掏出来喝,苏醒以后痛定思痛,决定给暗盒上个锁,钥匙藏好。
都挺好的,除了时不时睡觉后脑勺被那把巨如铁拳的锁硌到,再也没有发生“差点误食”的惊悚惨案。
姚小祝最近在苦练算卦,因为他找不到暗盒铁锁的那把钥匙了。
今晨他精心卜了两卦,一卦朝向东北,一卦剑指西南。
最后他来到了东南方向的公厨,原因无他,大家都知道,烤鱼快过季了。
姚小祝心急如焚,呼哧呼哧往楼上窜,恨不得三步并作两步、两步合为一步,结果甫一拐弯,就被大团水藻似的人群堵在了楼梯口。
“……”
乱哄哄一片,姚小祝努力踮起脚尖,也只能捕捉到风暴中心的只言片语,那声音还有点耳熟:
“你是不是,也该给我道歉?”
“抱歉啊。”
“……”
少女艰涩的声音响起:“师姐……”
简直快的令人吃惊。
没有想到,一个灵脉尽毁的流言才刚刚诞生,试探和挑衅就接踵而至。
有时候也会觉得自己对这个世界的包容过于期待。祁墨怅惘地想,怎么就不能全都是鹿穗这款呢?那样就好了,这个世界将会成为一个巨大的食堂,每个人都是饭桶,无忧无虑,拉shi放屁。
哦不。
提及饭桶,祁墨想起了那未曾谋面的烤鱼。
时不我待,分秒必争。她拦住欲出头的鹿穗,不轻不重地吸了口气。
然后扭头冲她笑了一下。
“我们走吧。”
“……”
祁墨的失误在于,她低估了人与人社交当中黏着的那部分。
前世作为一个在读宿舍寄生虫大学生,她缺乏充分的社交经验,以己度人,以为人都是干爽的个体。
她从文学读本上了解到的人性,远远不足以支撑她对现实中具体的人的判断。
祁墨不知道,或者说,她从没有切身体会过,人的恶意就像在空中挥舞手臂的透明藤蔓,日常看上去毫无攻击性,只有在遇到另一个人时,才会审度时势,如饥似渴地攀附上去,化出浑浊幽绿的、带刺的形状。
如果她知道,便晓得此刻最值当的方式是快刀斩乱麻,用最狠厉的手段将对方的恶意堵回去;
但她不知道,所以她选择一歉而过,选择无视。
人和人是两个不相容的齿轮,有些齿轮富于弹性,愿意在合理范围内改变间距包容;
但有些恶意只会在退让中默认自己得到了许可,开始肆无忌惮。
没有发生想象中剑拔弩张的事情,观众有点失望。其中最失望的还数那个主动挑衅的修士。
修士名唤汪佺,年二十七,在清泓学院一众豆蔻舞象的天之骄子中,他这个年龄只能追求大器晚成。好在岁数摆在这,自有一圈见识广、处事高的“成年人光环”,因此在学院人际上,不至于太冷落,也不至于太热闹。
眼下,所有人都需要这样一个人,率先打破那道屏障,去做他们名为试探的恶意出头者。
姚小祝使劲踮脚,也只面前看到一点黑乎乎的头顶,无奈地转向旁边:“兄台,请问……”
下一秒,这位兄台无视姚小祝,手捂口唇拿腔捏调,人群中陡然闯出一道声音:
“大师姐是亲传弟子,有人护着,自然可以无故撞人说走就走,汪师兄,别跟这人计较了,你会吃亏的!”
姚小祝:“……”
“特权阶级可不就是好?住的也好,吃的也好,学费不用交,连课都不用上,我等平时想请个假都难如登天呐,比不过,真比不过!”
“哦,”人群闻讯聚集,挤得水泄不通,那一两道声音从翕合的开口中喊出,也分不清是哪张嘴。汪佺闻言恍然大悟,古怪一笑,“这师父罩着徒儿天经地义,吃一块,住一块,感情深厚,岂是我等能妄加攀比揣度的?”
“我也好想有个亲如父母的师尊呐,宠着咱,护着咱,若是有人欺负咱,也能不由分说替咱出头,两条胳膊说砍就砍!”
他甩动着无力双臂,模样搞怪,众人哄堂大笑。
祁墨脚步一顿。
不得不提,这一唱一和的手段当真妙极,语气拿捏介于实话和玩笑之间,却精准引导着情绪和话题点。
若是心理素质差一点的,估计当下就要变了脸色,舌战群雄力争一番说法。
越争,便越中了搅浑水人的圈套。
少女缓缓转头,脸上显露出惊讶的表情。
“啊呀,这位兄台。”
“在你心里,宗主原来是如此是非不分、公私不明之人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