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林的花已经尽数凋谢,被垂垂果实压弯了腰,蜡光的薄皮裹着饱满的颗粒,散发着一股又甜又涩砂子般的清香。
阳光像一滩开水晶亮亮流泻去,烫的每个生物都声嘶力竭。祁墨从岐黄堂出来,此刻坐在聊胜于无的树荫下,手掌交叠在脑后,望着枝叶掩映的果实发呆
事情好像告一段落了,又好像没有
魂蛊的凶手犹未可知,黎姑还有一段时间才能醒过来,不渡境里发生的事,以及黎姑卧房柜子里那道剑意,让祁墨很是在意
还有就是,从丰岚回到清泓之后,她就再也没见过兔精了
祁墨想出了神,摇摇头。不过也好,省去了一大堆麻烦
炎热的阳光像一个温暖的烤炉,祁墨被烤的不自觉蜷缩起了身体,或许是尚未消化的酒精作用,她渐渐合上眼皮,陷入了浅度的睡眠
很浅,掌心一痒,她就醒了过来
是一只纸叠的信鸟,灵力很微弱,祁墨在百科道具上见过这种东西
她拆开,不用辨认灵力,上面的现代简体字已经先一步彰湿了信鸟主人的身份信鸟不比唤灵盘方便,但安全,通常情况下,信鸟能更加预防监听祁墨逐字逐句阅读信纸上的内容,眉眼平静,片刻后捏紧在手心,再摊开,洒下一片余烬
姚小祝在信鸟上写:系统刚刚来找他了。
“它问我,你在秘境里做了什么。
姚小祝握着茶杯,最近学分制度的变更让每一位学子火烧眉毛,四处寻找同伴企划小组作业,此刻庐舍里空无一人,只有姚小祝和祈墨面对面,空气沉重。
祁墨“哦”了一声。
“你怎么说?”
“实话实说。
这次秘境试炼结束得仓促,几乎—大半时间,姚小祝和祁墨都在分头行动,所以姚小祝实话实说,他根本没机会观察祁墨。祁墨看着瓷杯里漂浮的茶梗,指尖拨了拨,抬眼,“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这就是我的选择。”姚小祝道。
这是第一次,祁墨在这个傻呵呵的老乡身上,看见了那样隐晦又苦涩的表情
“我骗你的,我不是三年前穿过来,是十三年前,"姚小祝缓缓,“十三年前,这副身体的原主三岁,病死了。"
旸京姚氏,药圣后人
坊间有传闻,姚家血脉中有一种诅咒,历来天赋越高者,神魂便越弱,往往肉身未亡而灵魂先死。也正是因为此,姚氏历代家主几乎没有活过三十岁的
姚小少爷诞下的那天,祠堂里忽然火光大盛,所有蜡烛一息之间融化殆尽,淹成一片凝固的白海。
小少爷是姚氏有记载以来最天喊卓绝者,这一点,在他三岁以后,才有人意识到
此子神魂极弱,因为怕惊扰魂魄,内院从上到下一并仆从都是哑巴,交流用手语。姚府方圆—里禁用鞭炮,惊雷天气时,姚小少爷躺在床上,整个人被避音符裹住,像一具孱弱的尸
可就是这样一个吹一吹就能散掉的生命,从窗口落进去的断翅鸟雀,不日便活蹦乱跳;隔壁小姐送来被拧断脖子的猫,三天后绕着人撒娇;一盆被灌毒烂根的兰花,在小少爷的卧房里开得欣欣向荣,幽静芬芳。
没有人知道三岁那年的一场大病已经夺走了姚小少爷的性命,所有人知道的是,姚氏的小儿子从那一场大病之后因祸得福,神魂不再虚弱,变得比从前强壮,相对于的,也变得普通
一个普通的灵魂寄居在姚小祝天资才纵的躯壳里,这情形,和祁墨何等相似。姚小祝道:“从我成为姚小少爷的那一刻,系统就出现了。
三岁太小,而且那个时候被太多异世界信息裹挟,关于和系统初遇的细节,姚小祝已经记不大清楚了,这些年系统对他唯一的要求就是考进清泓,去对付那个传说中的女主,祁墨。
“如果这一切都是系统在自导白演,”姚小祝沉眉,“为什么?”
“针对我呗。”
祁墨已经逐渐熟练了这一切,迷底出在谜面上,“让你考进清泓给我使绊子,让你参与交换生选拔观察我在秘境里的一举一动,你不觉得,你现在就像是一款远程遥控的工具人吗?"
姚小祝:“可我还是想知道为什么。”
很多人,习惯了人与人之间的利用,他们想要的不是一个清白,而是一个理由祁墨一只手撑着脸,笑了笑,“这就是你找我的原因?“
“那很遗憾,我必须告诉你,我现在掌握的信息也非常有限,“茶梗起伏,握着的瓷杯渐渐变凉,透出一股生冷的涩味,“不过我可以确定,这一切的答案,都和祁墨的过去有关。
她在向姚小祝抛出合作的橄榄枝。话已至此,似乎已经走到了一个不得不的地步,姚小祝点了下头,祁墨又道:“只是我个人的猜测,但我想,你的系统既然不能时时联系识海,说明它或许并非游离在世界规则之外,很有可能,背后牵系着人。
“人?”
姚小祝从未想过这种可能
祁墨挑了挑眉:“不然呢,难道是鬼?”姚小祝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