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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石中火,梦中身(第2 / 2页)

陆清璇站在考场门口,板着脸,一个个提醒交出手机,王子虚把身上的东西一股脑丢到教室前面,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除了陆清璇和杜可竹,还有一个年龄略大一点的男性老师站在前面,用浑厚的声音道:“请各位同学仔细核对自己的考号和座位,将考试无关的书籍、资料等物品寄存在讲台前,不要交头接耳,不要四处走动。现在开始宣读考场纪律。第一条,考生应提前进入考场,开考十分钟后不得进入考场。第二条……”

他说的大致意思就是除了发呆什么都不能做。于是王子虚发呆。

他坐在靠后的位子,阶梯教室,放眼望去,都是充满精神与活力的肉体,坐在这群人当中他也不免产生年龄焦虑。窗外的风吹进来,让窗帘鼓胀。

杜可竹走进教室,头戴一顶棒球帽,帽子下面伸出几缕绿色的头发,这已经是她给予考场规则最大的敬意。

有几个学生盯着她使劲揉眼再盯着她,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王子虚低下头,心中暗想不要像他们一样注意力不集中。

挂在墙壁中间的时钟一分一秒走着,王子虚感觉到时间越来越难捱。因为他发现,他状态十分糟糕,他甚至完全无法将注意力集中到接下来的考试上。

自从凌晨定稿,早上八点三十整将稿子发给《获得》的编辑后,他就一直在检查手机,到了八点四十五分,消息显示对方接收了文件,但是没有回话。

一直到刚才上交手机之前,他最后检查了一遍,依然没有回复。他在心里安慰自己,他的《石中火》可是足足60万字的作品,即使粗略的看,也要看上好几天,编辑肯定不会这么快回话。

虽然是这么个事儿,可他还是抑制不住地想要一遍又一遍地检查手机消息,上交手机后,他感到身上空落落的,好像失去了什么。

他知道自己这种表现叫做刻板行为,就好像动物园里的棕熊一遍又一遍地转圈,或者是黑猩猩来回跑跳。他就像被文学奴役的动物,他的写作历程接连不断地失败,已经让他丧失了一切自信,他很想让《获得》的编辑给他的这部心血作品盖棺定论,究竟是行还是不行,如果行,他即使死也没有遗憾了,如果不行,也算是给他一个痛快。

“下面开始下发答题卡,请各位同学提前填写好姓名和考号,注意不要填错。”

王子虚在心里想,如果最终不行,他稿子就投到西河文艺去吧,在西河文艺上连载。自从拿了西河文会的头名,又荣任西河文协的副主席,已经没人敢拖着他的稿子了,西河文艺肯定会全文发表。

西河文艺发行量只有一两千份,没人看就算了,让西河的大家伙儿们乐呵乐呵,看看文协副主席斤两便罢了。

陆清璇的素手在眼前一晃而过,将答题卡轻轻送到他面前。尽管她跟他已经很熟,却一点没表现出来两人认识。不愧是大学生,连动作都这么温柔。王子虚打开笔,开始填答题卡。

“下面开始发试卷,请大家检查密封袋是否完整。”

他没有抬头检查,接着想,等作品在西河文艺上面发表过后,他就不写作了,把东海的房子租出去,出去环球旅行,骑自行车从东海出发一路到喀什去,穿过广袤的无人区到德黑兰途径大马士革一路向西直到阿姆斯特丹,然后弃车登船,穿过好望角一路往东越过印度洋,最后留在萨德满都建设尼泊尔。

等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才突然发现,自己的试卷上已经答了好几题了,他大惊,回头检查,竟发现都答得没什么问题。

今年的思政考题比较刁钻,尤其是后面的材料分析,考上了几个新提出的概念,又跟时政结合得甚是紧密,折磨得本届考生几乎要发疯。

刁怡雯坐在考场里,正是抓耳挠腮的一员。她明明记得那些内容似是而非像在脑子里又雾里看,好像在肖秀荣那里看到过却始终抓不住踪迹。

她写到后面心态有些崩溃起来,开始后悔:为什么当初要在西河找个劳什子单位上班?如果自己没有这空出来的一年时间,而是像周围许多学生一样以应届生的身份考试,一点空档期都没有保持学习态度到永久,至于现在头疼吗?

当然这些都是王子虚后来才知道的。

彼时他思绪抽离出来,环顾考场,发现考生们抓耳挠腮,接着又低下头,笔尖抖动,答案自然地流泻出来。

尽管题目刁钻,可这些概念放在西河市研究室里都不算什么,甚至还是梅汝成写的。政治本身就是同一套东西,梅汝成的材料还拆开了揉碎了写得明明白白,所以对于别人是新概念,对于他来说是老观点。

王子虚在单位里呆了九年,每年的党建、汇报材料,都是他帮忙起草整理,当时自然是折腾得人苦不堪言,但也因此磨出了他的笔杆子功夫,让他这个理科生有了一身政治功底。

如果换做几年前,他只觉得写材料都是瞎忙活,白费工,八股文,纯粹地浪费时间。他当时万万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考研,还会把这些都用上。

只要念念不忘,生命中的一切经历,都会在某个时刻,以某种形式回馈到你身上,让你去过你想要的人生。

……

下午,考场里的考生肉眼可见少了几个,陆清璇干脆利落地撤下了座位上的草稿纸。

逃兵。哼。她如此想到。然后在签名表上填了缺考。

不过今年的考题确实很偏,她有点担心那俩同事。

作为监考,她会在考场上转来转去,有时候会特意转到刁怡雯和王子虚附近,看看他们考得怎么样。

但她又怕影响两个人的心态,所以刻意站在两人后面一两排的位置——这导致两人后两排的哥们儿压力巨大——从两人的答题状态上看,王子虚写得快,但是不清楚对不对,刁怡雯做题仔细一些,但看上去不是很自信。

两天的时间一晃而过,可能是考虑到王子虚在考试,怕影响他心态,所有人都默契地没有跟他联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连《获得》的编辑都没有跟他联系。

他投过去的稿子如同石沉大海,别说是反馈,连个“收到”都没有回过来。这让他的心一天天消沉下去。

最后一门考试考完,考生们终于解脱了,陆清璇也解脱了,不用假装不认识,收完试卷后,向刁怡雯和王子虚问道:

“考得怎么样?”

刁怡雯沉着脸,心烦意乱:“一塌糊涂。今天的两门自我感觉还行,昨天考的两门简直了,差点今天都不想来。”

陆清璇问:“你有没有对过答案?”

“没对,怕影响心态。”

“算了,不说这些了,考完了放松一下,”陆清璇说,“小春姐跟我说,今天晚上请你们俩吃饭,好好犒劳一下你们。”

刁怡雯问:“都有谁?就我们杂志社几个吗?”

“对,听说她连陈总编也要叫着。”

“行,我要去。”

“我就不去了,”王子虚眼睛盯着手机,背起书包,“我有点事儿。”

陆清璇央求道:“有什么事儿比吃饭还重要吗?”

“大事。”王子虚眼睛死死瞪着手机屏幕,“帮我跟陈青萝和宁春宴说一声,我稿子有希望过了。”

手机屏幕上,赫然是《获得》编辑发过来的消息:

“稿子不错,有没有兴趣见一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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