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他家现在的光景!也跑过来施粥,哈哈,哈哈哈,瞧他那样!还装大善人呢!”
这声音一听就是那个汪家的小胖子,奶声奶气的。
远处有诸如此类的声音,少年听多了也就稀松平常。
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
即便这样的顺口溜,掺杂着李秀才的嘲讽,少年人总有着自我安慰的法子,他还是很开心,因为马上快过年了。
兴许是今天过节,小镇东面城门来的人像是多一些。
而小镇的四方围墙,已经有些年头没有修缮过,城墙已经不复存在,别说流寇匪徒,就是小偷蟊贼也不曾有过。
而名义上的城门头只有一把桃木剑悬在上端,连个城门都没有,围墙城头上伏魔镇三个字也是小镇最后的脸面。
“施主!可否施舍贫僧一碗赤豆粥。”
忽然,人群中一道有些阴柔的声音响起,少年闻声一愣,舀粥的手也顿了顿。
很显然他已经认出此人便是当初救他的和尚,觉得眼前的和尚并没有要与他相认,便给眼前白衣僧人的钵盂中盛了两勺粥,“大师,您接好咯!”
像这和尚一样,今天已经来了好几波,少年没有过多在意,继续和小丫鬟布施着热粥。
可和尚走了不远,又回头望向灰衣少年,嘴角微动邪魅一笑。
顿时,一股莫名寒意笼罩着少年。
他脊背发凉,心念道:“这白衣僧为何会出现在小镇,自从五岁的时候见过一次,就再没遇见,要不是他那独特的嗓音还真没想起来,今天突然看见他,也不知怎么回事,心里总是怪怪的”
也是这和尚的出现,李修远脑海中便浮现他娘那张慈善的脸庞,“修远呐!你出生时背后的肉髻,注定这生不平凡,娘亲知道你是个豆腐心肠,可镇外的人心更坏,为娘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长大就好。”
少年苦笑,继续施粥。
腊月初八,这个流传下来的日子,恰好也是李修远的生辰,李修远从未对外人讲过,就连相依为命的青衣丫鬟也不曾知晓。
今天说起来也挺奇怪,有好几户的孩子被选中带出了小镇,也有外乡人进来与小镇上做了些买卖,并不只是木雕,换了其他物件的人一早就离开小镇了,他们一个个脸上浮现满意的笑容,然而这样的细微处灰衣少年偶尔也会有疑惑。
临暮时分,灰衣少年和青衣小丫头走在那条桃叶巷,原本万籁寂静的小巷中,李修远听到几声嘤嘤的笑声,停下脚步,果不其然,看到那个同龄人蹲在墙头上,咧着嘴,毫不掩饰的叫着,“李秀才,你给我站住,快和我讲讲,你这黑灯瞎火的,和小妮子去那里鬼混了。”
听到声音的主仆二人也不说话,就站在原地。
此人乃是李修远幼学时的同窗,也是本镇之人,据说是本朝朝堂某位官老爷的私生子,好像职位还不低,不济也是个州府,听说这位大人走的时候丢下一些银钱急急忙忙就回了朝堂,娘俩平日无所事事,可也未曾为了银子发愁。
桃叶巷家家户户的院墙都很低矮,其实同窗少年也不用踮起脚跟,就能看到院墙这边的大致景象,可是每次和李修远讲话,偏偏喜欢蹲在墙头上,给人一种盛气凌人的感觉。
相比李修远这个名字,同窗少年就要文雅很多,一听就是个读书种子,少年名叫李钧羡,就连与他相依为命的母亲,也有个文皱皱的名字“李满枝”,基本上整个小镇的人也都是李姓。
可李钧羡看到同龄人身旁的丫鬟时,小丫头眉头微皱,不自觉的就转了个身,低着头背对着少年,好像很是厌恶此人。
看到小丫头背过身,李钧羡随即收回目光,换了个平常不从有的语气对少年说,“我过几天就要离开小镇了。”
闻言,李修远有些意外,随后又释然,可能在少年心里,像李君羡这样的衙内就不该生活在小镇里,他叮嘱道:“路上小心,出去了有空回来看看。”
李钧羡一脸坏笑,“你就不问我要去哪?李修远你想不想和我一起走?你要是把那妮子让给我,兴许我就……嘿嘿!”
李修远默不作声,继续听着。
李钧羡忽然收起刚刚的面容,继续说,“不和你耍嘴皮了,我娘往后就麻烦你看顾一下,你也知道她平日嘴碎,得罪了镇上不少乡里,我这次出镇可带不了她,相反你要是出镇了可以去找我。”
李钧羡说完便跳下墙头,四下看了看,向李修远身前靠了靠,从怀中拿出一本泛黄的老书塞到李修远手中。
又在李修远耳边小声低语,“修远,咱俩也算是从小玩到大的哥们,我正儿八经和你说,昨日有个外乡人要换这本书,我没舍得换,送你了,你也别给我矫情,给你就接着。”
看上去远比李修远个头高一些的少年,一把将书塞给了李修远,也没等他拒绝,高个少年随即一个转身,便翻跳上墙进屋了。
暮色里,小镇的上方像是笼罩一层肉眼不曾见到的光幕,有些压抑。
灰衣少年和青衣丫鬟返回院内,李修远关上屋门,走进堂屋拿起父亲留下的刻刀,一刀一刀地雕刻着小木人。
口中呢喃着:“以无我、无人、无众生、无寿者,修一切善法……”
而在堂屋一个竹框中,已经有十来个各样的木雕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