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做?
“爹让你今早做几个人的?”
堂屋里听见外面声音的杨继东低声问道。
“没说啊,”沈凤仙一愣,“没说做老三他们的啊。”
杨老婆子闻言说了一句,“可能忘记了,你们先吃。”
杨老汉刚跨进堂屋门就听到这话,这事儿是他忘记了,再质问沈凤仙也不对,于是只能黑着脸吃饭,吃过后刚要说中午做他们的饭时,杨老婆子又道。
“我看老三他们一定是交了钱,不然不会吃这么久,等他们什么时候把钱用完了,什么时候就知道回来了,到时候再好好说一说他们。”
她可记得孙桂芳昨天那张嘴脸,既然这么嚣张,那就别在家里吃,嫁妆钱也就那么几块钱,能撑多久?
一想到钱被交给二嫂他们了,杨老汉就一阵心疼,当下索性沉默了,算是同意了杨老婆子的话。
于是杨继西二人刚吃过早饭,走到房门口时,便听狗蛋大声地对沈凤仙说做饭还是原来那样。
这是故意说给他们听的。
指使的人当然是杨老婆子。
杨继西当下摸着下巴笑眯眯地对孙桂芳道,“我们要不打个灶台在二娘那边吧。”
吃饭去那边也不错,用水的话他去河里挑到二爷那边就好了。
“那爹娘会气死吧?”
孙桂芳虽然这么说,却一点都不担心。
“那就试试看?我们去跟二娘他们商量一下,然后去李叔那回来就找人打灶台。”
于是二人都没进房间,又回杨二奶奶那边了。
听狗蛋描述的杨老婆子露出满意的笑,她就坐等孙桂芳嫁妆钱用完的时候回来求她了。
“打什么灶台,要我说,就一起吃,反正我和你们二爷平常两个人吃也没什么意思,时不时还端着菜去石头他们那搭伙热闹呢。”
杨二奶奶拍着胸口直接道,“就用一个灶台,别和我们客气。”
杨二爷爷也不明白为什么老三会出尔反尔,明明说好让人回去吃饭,结果早饭又没让做,“等午饭时看看,是不是忘记说了。”
“狗蛋方才说了,不做我们的。”
杨继西说。
“那肯定是不做了,”杨二奶奶不知道为什么特别高兴,“别做灶台,就和我们一起吃,柴火水啥的,就按照之前那样行了。”
孙桂芳与杨继西对视一眼后,先点头,“那就听二娘的。”
听他们同意后,杨二奶奶真是容颜焕发,甚至还说他们搬过来住也是没问题的,反正家里的房间除了他们住着的,其余几个房间都是空的。
杨继西和孙桂芳听得微微一笑。
等二人单独一起的时候,孙桂芳小声道,“重新打灶台虽然方便,可到底还是在这边,还不如一起吃,不然也挺尴尬的。”
“是我没想周到,”杨继西挠头,“一想到可以单独开火就高兴得不得了。”
孙桂芳扑哧一笑,“知道知道,我也差不多。”
就在杨老婆子让狗蛋过来叫杨继西他们弄围墙的时候,狗蛋却没找到人,杨二奶奶神采奕奕地告诉狗蛋,“你三叔和三婶出去了。”
狗蛋跑回去告诉杨老婆子,杨老婆子当下脸就黑了。
杨继北无奈地放下挑着黏土簸箕,不让三哥他们在家吃饭,人家肯定是不想干活儿的,怎么事情就发展到这一步了呢?
还有刘家的事儿,正想着呢,媒人就上门来了。
杨继北双眼一亮,赶紧洗了手去端水到堂屋放下,又把屋后的杨老汉请进屋里。
沈凤仙见此瘪嘴,“这个时候倒是殷勤。”
“娶媳妇儿嘛,当然干劲十足了,”杨继东笑道。
“对方怎么说啊?”
杨老婆子笑问道。
“六十六块少一分都不行,”媒人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你们当初答应了六十六块,怎么转眼又变了?刘家很不高兴,再谈人家就不愿意结亲了。”
“六十六块实在是太多了,我们拿不出来啊,”杨老婆子叹气,“实在不行,那就.....”
“不可以!”
杨继北生怕她说不结亲的话,赶紧道,“娘,我这辈子非香莲不娶的!”
当着外人的面被驳了面子的杨老婆子脸色有些尴尬,杨老汉放下旱烟杆叫了声老四。
“长辈们说话,你别插嘴。”
杨继北着急啊,但见杨老汉阴沉着一张脸,也只能闭上嘴。
可却眼巴巴地看着杨老婆子。
媒人见此笑道,“反正啊,这结亲是结亲,可不是结仇的,你们再商量商量,想好了来知会我一声,我也好去谈日子。”
杨老婆子将人送走后,进堂屋就指着杨继北道,“你就非要娶?你是不是和你三哥一样想气死我!”
杨继北垂下头,说着软话,“没有,我怎么敢,只是香莲真的很好,我就喜欢她。”
“家里拿不出这么多,”杨老汉站起身,“而且我们现在让了一步,以后就让得更多了。”
说完便出去继续干活儿了,杨老婆子叹了口气,“听见你爹的话了吧?我本来想以退为进,结果你忽然站出来表明决心,现在好了,我们这边只能被牵着鼻子走。”
杨继北被轰出去继续干活儿,可这一次他就有些心不在焉了。
不就是十块钱吗?他去借好了!
于是当杨继西等人回来时,杨继北就红着脸叫走了杨继康。
一听他开口借钱,杨继康便知道是彩礼的事儿,“钱有,可我准备让石头去读书,用钱的地方不少,借出去我们也吃紧,你多久能还上?”
被这么一问,杨继北答不上来了,一时半会还真还不上。
见他不说话,杨继康叹了口气,“那就没办法了,而且我们还准备要孩子呢,要不你找别人试试?”
这是婉拒了。
杨继北又硬着头皮来到杨二奶奶这借,杨二奶奶二话没说就拿出十块钱递过去,声音洪亮极了。
“既然是你的终身大事,那做二娘、二爷的也不能眼看着不帮一把,有钱的时候记得还就行了,我们两把老骨头就靠着女儿女婿给点过日子呢。”
杨老婆子和杨老汉正好从后院进堂屋这边,听到这话,二人的脸一下就绿了。
“老四去找她借钱了?!”
“这个老四!和老三一样想气死我啊!”
杨继西和孙桂芳就这么看着杨继北红着一张脸,拿着钱谢了又谢,然后跑回了他们家院子,结果就听见杨老汉生气的声音从堂屋传来。
接着便见杨继北进了堂屋。
“这事儿弄得,”杨大奶奶看向杨继康,“找你借了没?”
“找了,我没借,我和石头妈准备再要一个孩子,手里没点钱可不行。”
听到这话杨大奶奶又高兴又迟疑,“孩子多虽然好,可也得顾着点身体。”
“娘,我知道的,”康嫂红着脸小声道。
见此杨大奶奶也不再劝,而是让杨继康得空的时候去买点肉回来吃。
得补补身体啊。
闻言,康嫂的脸更红了。
杨继北把彩礼钱凑齐了,可杨老婆子却高兴不起来。
可她又不能多拿出十块钱让杨继北去还钱,那不就是说她手里有钱还不给老四娶媳妇吗?
这让杨老婆子的心口又开始疼了。
在屋子里躺了一个下午,又想起杨继南夫妇还有大花说好今天一早回来了,可都傍晚了还没影子,这下便叫着心口更疼了。
杨继北知道她在折腾,也知道自己跟二娘借钱让她心里怄,所以十分讨好地将饭菜端进屋子里,说了许多孝顺的话,这才让杨老婆子舒服些了。
而这边吃了饭回来的杨继西夫妇又被杨老汉叫到堂屋里,他特意没睡,就等着二人回来。
“为什么不干活?”
杨老汉问。
“又没吃家里的,干什么活儿?”
杨继西耸肩。
这话杨老汉还真没法接。
他又看向孙桂芳,冷笑道,“你们手里有钱确实腰板直得很,我倒要看看你们能挺到几时!”
说完又拍了一下桌子,起身回房睡觉了。
“我们也睡觉去,”杨继西没被他吓住,反而拉着孙桂芳回房去了。
“给孩子取名的事儿可别忘了。”
孙桂芳窝在他怀里说道。
“记着呢,你想了几个?”
“就一个,”孙桂芳有些不好意思,“向阳,你觉得怎么样?”
“刘向阳?还不错,”杨继西点头,有些意外,上辈子那孩子也是这个名字,不过因为杨家一团乱糟糟的,“他”并没有带孙桂芳去看杨幺妹,所以名字是杨幺妹他们自己取的。
“我觉得不错,就这个吧,我看明天我们就去看幺妹他们,顺带说这个事儿。”
“怎么这么快就决定了?你想的是什么?”
“富贵啊,长盛啊啥的。”
杨继西笑道。
“.....名字还不错。”
孙桂芳迟疑了一下夸道,被杨继西抱着闷声笑,听他笑,孙桂芳也忍不住笑,二人笑成一团。
吃了早饭后,二人就跟杨二奶奶说他们要去看杨幺妹的事儿,杨二奶奶听了后拿出十个鸡蛋让他们送过去。
“那孩子瞧着瘦巴巴的,得多补补。”
说的是杨幺妹的孩子。
知道她一番好意,二人也没拒绝,借了一个背篓后,二人便出发了。
“下午我编两个背篓,用着也方便。”
路上杨继西道。
“好,我的编好看点哦。”
孙桂芳叮嘱着。
“知道了,”杨继西轻笑,“空间里的鸡蛋是卖还是怎么样?”
“给幺妹他们吧,”孙桂芳道。
一路说说笑笑,来到老马沟刘家时,刘章正在家里劈柴,杨幺妹趁着今儿天气不错,在院子里给孩子洗澡。
用的是木盆,孩子咿呀咿呀地在玩水,孙桂芳推开房门便见到这一幕,“哎呀,在洗澡啊。”
“三嫂?”
又见孙桂芳身后还跟着杨继西,杨幺妹惊喜不已,因为手揽着孩子,便冲柴房那边叫了一声,“阿章!三嫂和三哥来了!”
听见这话的刘章赶紧放下斧头出来了,“快坐快坐!”
他端出两根高凳子,接着洗了手进灶房兑糖水,孙桂芳也洗了手过来帮着杨幺妹拖住孩子的后背,方便她洗。
“胖了。”
杨继西认认真真地看着木盆里的小子笑道。
“是啊,这些天一直在吃蒸蛋,”杨幺妹笑道,“前天阿章买了两根棒子骨回来炖汤,平安喝了不少呢。”
“平安?”
孙桂芳笑问道,“取的小名?这名儿好。”
杨幺妹展颜一笑,“我们希望他一辈子都平平安安。”
有没有出息排在后面,一辈子平安才是最重要的,这是他们做父母的期盼。
“好名字,”杨继西点头,又把背篓放在堂屋,左右看了看,拿下一个篮子把鸡蛋装了进去。
招呼他们喝糖水的刘章,见他在堂屋,便端着碗进来,见他在装鸡蛋,立马道,“怎么又送来了?我们还有不少呢,可别再给,吃不了这么多,这天越来越热会坏的。”
“只要想吃,就没有吃不了的,”杨继西不管不顾地把背篓里的鸡蛋全装进去,这才接过他手里的碗喝了一口,“又放了糖?”
刘章笑了笑,“甜甜嘴。”
“这十个是二娘给的,她可惦记着平安呢,说平安瘦,你们尽管吃。”
刘章听到这话又跟杨幺妹说,杨幺妹浅浅一笑,“二娘的情我们得记着。”
二人喝完甜水,刘章拿碗去灶房洗,看着平安被擦得干干净净地穿上衣服后,孙桂芳便抱在怀里亲了亲他的脸蛋,“真乖。”
“叫舅娘。”
杨继西蹲下身,伸出手戳了戳平安的脸蛋笑道。
平安害羞地把脸往孙桂芳怀里一藏,惹得二人轻笑。
杨幺妹把木盆斜放在一旁,接着又开始洗孩子的脏衣服,因为平安很爱干净,所以并不是很脏,三两下就晾上了。
几人坐在院子里有说有笑的。
孙桂芳也说起杨姑婆的事儿,问他们去不去,杨幺妹想了想道,“按理说还是得去的,不过姑婆并不在意我们去不去。”
他们家就这么个条件,杨姑婆又是个势利眼,即便是去了,也没什么好脸色。
而这两年来,杨幺妹一直没回过田家岗,杨大爷爷和杨二爷爷两家过寿的时候,她都是特意在赶集那天半路等人,见他们来就把钱给了。
没见到,后面的时候遇上了,也会补上。
“那就不去,反正你们这边办事儿,几个表哥也没来过。”
就说刘母去世,杨姑婆那边一个人也没来。
“四哥是不是要结婚了?”
杨幺妹又问。
刘章也说,“前天我去镇上的时候,瞧见四哥了,他正和人说话,好像是借鞋子什么的,那人还恭喜他,虽然我们说话的时候,他什么也没说,但瞧着喜气洋洋的,应该是好事将近。”
“是,”杨继西点头,又把杨老婆子要布鞋以及杨继北借二娘钱凑彩礼的事儿说了。
听得刘章和杨幺妹气呼呼的。
“怎么能这么干!娘也太过分了!四哥没说话吗?他有脸要过去穿吗?”
杨幺妹连声问道,她可知道这个借过去可没那么容易还回来。
“老丈人也没个话?”
刘章眉头紧皱,在他眼里,岳母是个面上和气,内里偏心的,而岳父是个不管家里事儿,只管外面的,但这事儿怎么也要管一管了吧?
“老四想什么我知道,”杨继西轻笑一声,与孙桂芳对视一眼道,“他也觉得娘说的是借,又不是给,我们两个未免有些小气了,不过闹到最后还是说不借我们的,这是听爹说的。”
“再说爹那个人,他心里能不明白?在他看来,一家和乐的标准就是互帮互助,还是在他们老两口的话下帮助,又能掌控全家,又能看到兄弟和乐,外人瞧着也只觉得他们管得好。”
杨继西又摸了摸平安的小耳朵,软哒哒的触感让他眉眼中的郁气都散了,“可没想到我们小两口不但不听话,还挺硬气,于是断了我们的口粮,我和桂芳第二天就去找二娘搭伙了。”
一听搭伙,杨幺妹心里好受了些,又跟刘章说起那会儿三哥带她第一次搭伙的事儿。
刘章听得目瞪口呆。
他知道岳家对这个唯一的女儿不是很好,却不想逼得这么厉害。
当年他在路上遇见了杨幺妹,对杨幺妹一眼钟情,想方设法地打听到她,毕竟这么清秀的姑娘还有点残疾,很好打听。
刘母得知他的心意后,便找人上门提亲,那个时候杨幺妹才十五,刘家本想着先把人订下,结果杨老婆子直接开口要了彩礼,只要能给五十块的彩礼钱,这事儿就板上钉钉了。
于是他们凑上钱,给了杨老婆子。
不久便得知杨继南结婚,刘母立马明白了,还跟刘章说起这事儿,其中就提到杨幺妹在杨家的日子怕是不好过的。
“要不你们来我们这,我们一起上工一起吃饭,”刘章劝道。
“是啊,反正爹娘就不待见我,我也没回去,和断亲差不多了,咱们家也有房间,何必回去看他们的脸色,不给饭吃,还要你们的工分!多吃亏啊。”
杨幺妹此时就像是狼崽子护着杨继西二人。
“那可不行,”杨继西伸出手指摇了摇。
“光干活儿不给吃,还要我们的工分?我们可不吃这个亏,现在走,依照爹娘的性子,怕不是往我们身上泼脏水,而且我也是他们的儿子,就算是分家,那也得把该给我们的给了才行。”
他可不愿意图一时爽快,直接分家,又傻又分不到什么东西,还会被人用口水淹死。
更重要的是不能膈应人,这场闹剧中,他们可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依旧好吃好喝,还不干活。
反正怄气的是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