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家户户别说吃饱,几乎每年都有半数人出去逃荒,每一片榆树叶都能抢得打破头。
张婶也只能帮他半碗粥。
锦衣躺在破床上,屋子里阴暗,灰尘满地,蛛网到处都是。
破床上还留着一截被他挣(砸)断的铁锁链。
“谢谢……”锦衣力气都不多,但很讲礼貌地说了声谢谢。
张婶有些惊讶,她还第一次听到他这样清晰地说谢谢,看来也不像崔家说的那样傻。
老张头看看四面漏风的崔家祖屋,对锦衣说:“这马上就天冷了,你在这屋子里,冬天怎么能熬过去?”
张家不富裕,也没义务养一个外人,但是看着他去死,老张头也于心不忍。
“请问,这是什么地方?”床上虚弱的人问道。
张婶和老张头都很吃惊,还知道问自己在哪里,这也不傻呀!
“这里是永乐县龙门镇,你被人送到崔家,有印象吗?”
少年皱着眉头,永乐县龙门镇?这是哪里呀?
“是哪个州?现在是几月份?”
“甘州,现在已经八月份了。”
少年虚弱,脸上顿时袭上戾气:“这里是西夏?”
“对呀,你不知道自己是西夏人?”张婶非常吃惊,小心地问,“你脑子,清楚了?”
“哦,西夏呀?”少年脸上又漫上刻意的傻气,“以前父亲告诉过我。”
张婶摇头,哦,还是个傻的。
“张婶,”少年又开始傻乎乎,“我饿,很饿,肚子里没饭。”
张婶尴尬地说:“我家里也不富裕,不过回头我们吃饭,我再给你送一些。”
老张头和张婶叫他先好好躺着,两人回家了。
院子里和屋子里再次陷于寂静。
“锦衣?”床上的人冷笑一声,“老子不知道怎么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只要老子能爬起来,弄死你们这些狗东西。”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到了西夏,也不知道怎么被饿成这个样子。
他的所有的思绪都还留在不久前。
瓦罐雷,火箭,弓箭……
厮杀!
背刺兄弟的东钦,指虎上的蛇毒,他中毒后,极致的疼痛和窒息。
他死了。
死于蛇毒。
再醒来,他就在这个破屋子里,在昏昏沉沉中,脑子里闪过一个傻子的半生——
四岁时母亲死了,父亲扶正了继母。
然后,他不断地被冤枉、挨揍,父亲厌憎......
再然后,就渐渐地越来越傻,模糊的印象里,半年前,继母把他叫去,说要给他娶媳妇,就有人带着他来到了这个破地方。
“……”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一个傻子的记忆,这一定是做了个乱梦。
迷糊中,他知道自己病了,发热,重病。
挣扎着想找水喝,才发现自己不仅腿折了,还他娘的被铁链锁着!!
“老子病好了,弄死你们!”
他不知道咋回事,但是他知道,他是殷槿安,是大乾的逍遥侯殷槿安。
不知道活观音在哪里?
她知不知道自己在这个地方?有没有在找自己?
他得想办法出去,回大乾去。
他在墙角找到一块垫床脚的石块,靠着毅力砸铁锁链,这种破铁链,平时他用不了三五下,就能砸开。
但是拖着病体,疲饿至极的他,竟然用了整整一晌午,累得疼得满头大汗,才砸开。
他得想办法活下去,只有身体好起来,才能弄死那些小人!
再次打量整个破屋,除了身下这张三条腿的破床,小凳子都没有,吃的喝的?
没,耗子都没有一个!
怎么办?
甘州他也没来过,不熟,周围有山还是有河?能捉鸟还是能抓鱼虾?
得爬出去,看看周围什么环境。
他拼了老命再次从屋子里爬到院子里,因为吃了张婶的半碗粥,他爬得比原先快了一点,不过还是很虚弱。
爬到门口,咬牙坐起来,靠着土墙,累得连喘气的劲儿都奢侈。
闭眼垂着脑袋喘息时,就听见两道清浅的脚步声,在他跟前停下来。
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道:“请问,你是我二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