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碍于徐家有人在县武学,他善意地提醒道:
“乡里小民奸猾惫懒,最是无赖。里正位虽卑微,责任却是重大。徐家乃是积善之家,应付无赖小民或恐吃力。一旦逢着差事,上面催逼得紧,本官即使有心照应,怕也无力。一旦出现什么差池,徐生员脸面上须不好看。”
徐青山拱手道谢:“多谢大人提醒。这些,小的都晓得。小的愿意为大人分忧,为乡民尽力。”
乡啬夫闻言,点点头,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该提醒的,他都提醒到了。
以后徐家要是办不好差事,徐泾也没道理怨怪他。
而且,徐泾毕竟只是县武学一介生员而已。乡啬夫是念其将来或有前途,所以对其家照顾一二。
要说多么忌惮,那倒不至于。
至于徐青山所说为民尽力,他直接理解为似乎是想借里正之名,横行乡里。
乡啬夫也喜欢这种强势的手下。
像成名那种,堂堂乡里小吏,连小民都治不了,实在是不像话。
“既然如此,本官就把你的名字报到县里,以后,你就是牛岭村的里正了。眼下正值催征劳役之时,你还要多多用心,如有延误,县里问责下来,本官也只能照章办事。”乡啬夫叮咛道。
“请大人放心。”
徐青山迈一步上前,掏出一个钱袋子,塞进乡啬夫手中。
乡啬夫掂了掂,脸上笑意顿时愈加温和起来。
银子。
叮当作响,怕有二十贯。
他顿时觉得,这个新的里正,真是换对了。
“你这是作甚!有徐生员那里在,咱们都是自家人,不用搞这些。”乡啬夫故作嗔恼,话虽这样说,钱却是很熟练地收了起来。
接着,他拉着徐青山的手,推心置腹道:“你们徐家势强,这一点我不担心。唯有一点你须知道,小民卑贱,畏威而不怀德,各种苛捐杂税,要想按时征缴,少不得雷霆手段。”
“如有必要,打杀一两个,也算不了什么事。真要有那又臭又硬的,报给本官,本官可以派小吏民壮来,给他们点颜色瞧瞧,为你壮胆。”
“多谢大人。”徐青山知道这是银子起作用了,装作感激涕零的样子。
成品在旁边都看呆了。
他做里正这几年,哪里得到过乡啬夫大人如此亲近?
好几次,他被乡民所辱,一气之下,想找乡啬夫借几个小吏民壮来撑腰,结果,都是反被乡啬夫骂一顿无用。
他要是有徐青山这待遇……
成品最终只能叹口气。
羡慕也罢,不解也罢,徐青山能做到的,他成品永远也做不到。
他家可没有一个在县武学的生员,他也没有一上任,就拿出二十贯的见面礼。
成品卸任了。
他这一辈子,也差不多了。
做了几年里正,反倒落了个家破人亡。
成品龃龉独行,满头白发凌乱,背影凄凉。
大家都在议论着新上任的徐青山,没有人在意他成品。
“成先生。”
就在这时,一声招呼。
却是徐渭一脸笑容地追了上来。
“多谢成先生举荐。以后有什么困难,可以来我徐家。”
徐渭说着,把一个钱袋子塞到成品手里。
沉甸甸的,里面是两贯铜钱。
“这……”
成品还没反应过来,徐渭已经转身快步走开了,只留下他在站在那里,手微微发抖,泪眼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