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放了他吗?
赵瑾放缓步伐,脑海中思绪万千。
中午要是没答应殷红叶的要求,现在也不会争取到喘息之机。或许冥冥中自有天意,帮这个人就是帮自己。
可当务之急,还是找拥护自己的大臣商量被放逐龙城的应对策略。现在自身都难保,最好不要掺和其他的事情。
要是因为放人的行为,被母后视作同党,未来的情况恐怕会更加棘手。
犹豫不定间,现场就数大理寺卿虞千的反应最快。他察觉到太子异样,瞬间明悟。知道以对方的身份不宜出面保下培养的暗子,便主动向禁军要人:
“把人交给我吧,好带回去妥善安置。我相信陛下不会放过任何坏人,也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
陈先笙只是示警,并未行刺。按大炎律法,确实该交给刑部处理。
见虞千主动要求接管,赵瑾暗忖不用再做抉择,转而快步离开现场。在走出大门时,他与石怀仁碰了碰眼神。
有些话,尽在不言中。
***
得知留在观星台有危险,惜命的文武百官迅速撤离。把这个烂摊子,丢给禁军和负责灯楼运作的工部来处理。
工部侍郎裴青脸色铁青,真想找堵墙直接撞死。陛下不喜欢辛苦修建的巨型灯楼就算了,还碰上这档子破事。
仁崇坊附近,就数他工部和禁军的人最多。可在禁军眼里,女帝的优先级高于一切。他们现在都跑出去开道,保护陛下安全回宫。原来应该处理猛火油的禁军统领,现在竟不知所踪。结果就是这块烫手山芋,落到自己手里面。
裴青都不知道,这么危险的玩意儿究竟是怎么运进来的?那么多禁军跟个摆设似的,还没有一个外人靠谱。
他现在太阳穴突突直跳,感觉脑袋里跟灌了浆糊一样。想找人救场,但不知道该找谁。翰林院出身的官员都是政敌,没有落井下石已经很不错了。左宰相周易今晚没有来,他弟弟周仓刚才溜得很快。至于其他同僚,全都跑光了。
裴青思来想去,只能忍气吞声向尚未撤离的禁军寻求帮助。
明明是他们严重失职,才导致猛火油流入。现在却要求着这些禁军,去解决他们造成的祸事。裴青心里别提有多膈应了,但还是保持着礼貌的假笑:
“几位,你们统领不是说猛火油要炸了吗,总不能就这么放着不管吧?”
“大人,真的很抱歉。”
一名禁军扯动嘴角,予以解释:
“统领已经带着人,快速赶去宫里堵截凶犯。他给我们的任务就是守住观星台,抓住任何从密室里逃出来的嫌疑人。其他事情,暂时不归我们管。”
裴青一听,都快给气笑了。但大丈夫能屈能伸,不能意气用事。他将脏话咽了回去,尽量先解决当前的难题:
“平时都是禁军在用猛火油,你们就不知道怎么处理吗?”
禁军知道归知道,但密室里面的猛火油数量太多了,哪敢冒死下去清理:
“大人,您别为难我们……”
陈先笙刚被交接给大理寺卿虞千,正准备离开广场。见到裴青一脸憋屈的凝重模样,他好心提醒道:
“放心,那些猛火油不会炸的。我发现时,就已暴露踪迹。那个时候,是点火的最佳时机。如果错过了没有点火,凶犯就该立刻撤离。避免被禁军两头围堵,捉住审出幕后之人的线索。
况且现在陛下都离开了,引爆只会把自己炸死在里面?如果你想处理密室里的猛火油,就别带火源下去。徒手进去把瓦缸搬出来,直到搬空为止。”
陈先笙之前嗅到刺激性气味时,就怀疑过猛火油是不是石油。那玩意儿如果燃起来,拿水是扑不灭的。需要用灭火器或者非引燃物体,才能止住火势。
不过这些禁军应该懂,他就没有提出自己的猜测,以免帮倒忙。旋即跟随虞千,离开观星台的宽阔广场。
***
仁崇坊的街道上,停靠的马车已经跑得差不多了。武长庚从儿子这里获悉发现猛火油的始末后,怀疑幕后黑手是今晚宴席上没有到场的左宰相周易。
武林知道的情报十分有限,刚才光顾着自己说了,还没找父亲打听信息:
“爹,你觉得谁是幕后主使?”
正所谓知子莫若父,武长庚明白以武林的性格一定会追查到底。但这里面水太深,他不愿让儿子冒这个风险。
“暂时还没有眉目。”
武长庚面色严峻,迎上武林那道期盼的目光,违心地岔开话题:
“我们今晚在观星台附近,捉到了石宰相的儿子。他是为报私仇过来捣乱的,不像受人指使的样子。适才石宰相走得匆忙,来不及阻拦。我现在得把他送回去,等忙完了再回家。”
武林跳进父亲预设好的陷阱,抓住他刻意卖出的破绽:
“爹,你不是一直教我要大胆怀疑小心求证吗?我不知道石公子有何私仇要报,但不能这么快撇清他的嫌疑。你去石府的时候,可要小心一点。”
武长庚十分自然地将话题引向对儿子的安排上,叫人挑不出毛病:
“瞎操心,我能不知道?这次这么多人护送石公子,不会有事的。你要是不愿意这么早回去,就先保护那位陈公子。他今天大出风头,很可能遭到打击报复。如果捉到偷袭的凶手,说不定能顺藤摸瓜揪出幕后主使。瞧,他已经出来了。你快去吧,遇到事情机灵点。”
武林的思维全程被带着走,并未察觉出异样。他朝陈先笙所在的方位瞥了一眼,收回视线关切地应道:
“爹,你也要注意安全啊。”
“臭小子,非得乌鸦嘴是吧?我命硬着呢,没那么容易死,快过去吧。”
武林听从武长庚安排,前去保护陈先笙的安全。他本就是大理寺的基层吏员,跟着大理寺卿并无不妥。
虞千回头时发现了武林,但没有多说什么。他抬手邀请陈先笙登上停靠在街边的马车,态度十分恭敬。
随着车夫挥鞭,马儿发出嘶鸣。带动两个车轮,向仁崇坊外驶去。
索性街上人流众多,就算有禁军开道还是行进缓慢。武林与马车保持一定的距离,不紧不慢地在后面跟着。
路过太庙时,正好与撤离福嘉门的李婉姬和夏欢二人擦肩而过。
陈先笙坐在车厢里,前方和左右两侧都是幕布,没有发现师兄妹的存在。
不过有位压低帽檐的男人,全程缀在五十米开外。时刻处于武林后方,默默监视着马车的一举一动。而在这个人身后三十余米,竟然还有人紧盯着。此情此景,恰似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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