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侧的稻田在这初冬时节已经被收割干净,只余下枯黄的稻秸,风中送来沉郁的稻香味。
些许遗留下的稻桩上,衰老枯禾却依旧在分蘖出的新苗。
行不过一刻钟,庄丁便带两人到了空余的客房,行至门口前,他一边递出钥匙一边似是客房服务的流程般叮嘱道:
“这事我不敢做主,你们且先休息,明早我会同老爷夫人说的,曹老爷通情达理,想是一定会理解。”
“屋内用具皆齐全,烛火、净水都有,时候不早了,早些休息吧。”
小钦微微颔首,道:“多谢。”
然后她再打开房门,门内有一股淡淡的幽香,只是很浅,不细闻闻不出来,像是那种助眠的香薰。
小钦并无多虑,顺手拿起桌边备好的火折子,打上烛台,亮腾的火舌舔舐蜡烛。
俄顷,昏昏黄黄的光照拂着这间干净整洁的客房,两张床隔桌对望,寻常酒楼的房间都未必有这么舒适。
小钦帮着裴修年披挂起外衣稍作洗漱后,正欲到自己床上脱下绣鞋时,脑中忽然有一股昏沉感,难捱的倦意攻心而来,她的双眸微颤之间,身子便是一软。
倒不是睡过去了,虽然这毒够烈,但小钦堂堂四境结丹的修为还不至于如此。
只不过她刚想调理内息就被裴修年捂着嘴唇扑倒了,耳畔传来他近在咫尺的声音:
“别动…也别说话,只管调整气息。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事,没我指示千万不要轻举妄动,我们身处险地,且得走一步看一步。”
她心中的羞耻感油然而生,一半是被裴修年这么近得扑倒了,一半则是来自于自己分明此等修为却要裴修年来提醒她的羞愧。
小钦的脸颊微粉,轻轻颔首后,缓缓吐出一口气便将体内的乱流抚平了。
方才才说再不济也要当个门客的,如今却是真成了陪床丫鬟的模样…
但这毒下的极好,外间的稻香、屋内的沉香、烛火的无味拢在一起才成了这般的迷药。
寻常人等恐怕早已不省人事,但公子他并无修为,是怎么不被这多种因素糅杂的毒物侵袭的?
确认了小钦听话安静下来时,裴修年闭上眼眸,将手放开,似乎是从乾坤袋里攥了点儿东西,然后再将握拳的手随意搭在她的腰上。
登堂入室的听力辅佐下,裴修年听得到长廊上的脚步声…以及窸窸窣窣的交谈声。
有柔媚动人的女声问:
“这么晚了还有人来?”
似是方才那庄丁的声音陌然道:
“一伙贼人,还有一对借宿的富家兄妹,贼人已经逮住喂给了庄主,那对兄妹刚刚送到客房不久,早前没了声响,奴才猜想他们多半已经不省人事了,便急忙来请来了夫人。”
“就不怕是行侠仗义的道士下山?”柔媚的声音再问。
“不像。”庄丁又道:“两人看着就像涉世未深的年轻人,连一点儿防范都没有,直接就将自己为财主子嗣的身份一览无遗,穿着也不像是达官显贵的后代。”
那妇人咯咯笑道:“算你识相,今夜之事做的也好得很,伱下去吧,明夜来我房里领赏。”
“多谢夫人,多谢夫人!”砰砰砰的磕头声响过一阵后,双方的脚步声交错,一方远去,一方再临近。
房门的锁孔传来声响,在“吱呀”一声中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