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十七,立冬刚过不久。
涂山大雪,白芒如雨。
入冬的涂山便是如此寒冷肃杀。
苏执秋行出殿堂,她的眉眼微抬,深厚云层之下不见日光,寒风簌簌,这位帝姬殿下紧了紧肩上披着的绒裘。
听说在大周即便是深冬,他们那儿的雪也依旧温婉,真羡慕。
苏执秋哈出一口白气来搓了搓手,实际上若是她催动真气护体,以她的修为绝不会再受到半点外界气温的影响。
但她如今却是刻意收敛了修为,那双沐在雪中的脚丫被冻得有些发红。
倒不是这位青丘帝姬有点儿那什么方面的倾向,而是这样的寒冷可以使她的头脑时刻保持清醒。
涂山的朝会刚刚结束,青丘的百官们如潮水般退去,将要行过苏执秋身旁之时他们都会顿足向她行礼。
自天师苏醒那夜,苏执秋便已复职,今日是她复职以来的第一次上朝,百官们皆有些瑟缩之意,太子与四公主等先前联合上议弹劾的便更是噤若寒蝉。
但苏执秋今日的行径却是极为反常,没有如他人预料那般稳固党权后,亲自牵头在这涂山的朝堂之上掀起政权风暴。
甚至她于此次早朝之上从始至终都未有谏言,以她为首的整个党派也随之偃旗息鼓。
百官之间皆在猜忌这位青丘帝姬在蓄谋一场动辄惊动整个青丘的大事。
但苏执秋没谏言的原因只不过是因为她现在所想的事都太过于纷乱了。
青丘这边自家党权倒是根本都不需要她亲自稳固,自从那具冰棺之中大周三皇子的身份被天师坐实之后,自家党羽前所未有的坚定。
若是她一声令下,估计手底下这帮不怕事的都敢跳出来弹劾太子公主通敌了。
权势已稳,苏执秋想的便已不再是青丘、党争之类的事宜了,而是关乎大周。
更直白点说,那就是单单只瞩目于裴修年个人。
苏执秋曾咬牙告诫自己绝不能再想他了,帝姬殿下不是没想过裴修年既然是替身,那他的丹未必就能是真的。
但转念一想,都能做出杀皇子取而代之这种事来了,裴修年还会需要用假丹来耍她么?
帝姬殿下已然认命,既然自己没法抵御这心意丹,那想就想吧。
苏执秋觉得自己反正又不带什么感情,权当是分析这位大周如今的“三皇子”了。
不过越是分析裴修年,越是让这位向来高傲不屈的青丘帝姬感到了深深的心悸感,至于那本来升起那些许不甘已经被她压藏于心底。
这样运筹帷幄且胆大妄为之人若是自家友军还好,若是敌党,那真是得而诛之的,属于“此子断不可留”级别。
但偏偏她根本不晓得裴修年是何想法,常言道敌之敌者,吾恒友之。
若是可以,苏执秋其实是挺希望双方合作的。
但这事如今还只有自己晓得,再拖下去就不好说了,待至来年与那卧底会晤,大周三皇子依然健在的消息定会传遍整個涂山。
大周的三皇子真身分明死在青丘,但京师之中怎还有位一模一样的皇子?
这事会掀起怎样的风暴暂说不好,还有另一个使她愈发头昏脑涨的事便是裴修年亲口告诉她的内鬼。
这事肯定假不了,粮线之事绝不可能无故被他得知,难道这样一个经脉堵塞之人还能开了天眼不成?
念至此,裴修年那经脉堵塞的体质才算让苏执秋宽慰几分,若他天赋还奇绝,那自己真活不下去了。
想岔了,苏执秋晃晃脑袋,所以这内鬼究竟是大周的人,还是裴修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