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发觉银眼书真正用途的夜晚,楚衡空就对自己的所有战利品进行了重新鉴定,他因此而得知了那挂坠的意义。众灵会是碧泽区最大的宗教团体,大巫师就是会中地位最崇高的首领,在碧泽区的声望近乎“活佛”“圣人”。初来乍到的第一天他不单单得罪了黑工坊也将沼地人的宗教领袖送进了局子,对于一个杀手而言可谓是相当理想的开局。
大巫师阿达里显然也知晓这点,他的态度并不友善:“若两位无要事在身,还望莫要打搅沼泽安宁。”
“请带我们见桑嘉婆婆,有些事情想要咨询。”楚衡空面不改色。
阿达里挤出一声嗤笑:“请打道回府吧!对于囚禁亚历克斯的男人,我们无话可说。”
楚衡空挑眉瞧着这阴郁的男人,突然踏前一步。他在一步间直接跨越了四个壮汉的护卫,闪到大巫师的身前。仓促间阿达里对上他的双眼,寒意刺骨如黑色的坚冰。
“你好像搞错了一件事情。现在我是作为高级探长执行公务,你作为洄龙城的公民有义务向我提供一切协助。”楚衡空眯起眼睛,“好好考虑下自己该怎样说话。本部纸笔很多,写多一张通缉令,不麻烦的。”
阿达里与他对视了几秒,没有一丝表情。他看向披雨衣的姬怀素:“城主府要放任此人胡作非为吗?”
姬怀素一言不发,沉默是最好的表态。阿达里意识到这两人是认真的,他眼中的阴沉浓了几分:“……我会配合,但也请两位注意分寸。”
“客随主便。”
楚衡空后退一步,眼中的寒意消散无踪。阿达里瞪了四位没用的护卫一眼,转头带起路来。
姬怀素凑到搭档身边,哪怕压低了嗓门也难掩话语中的兴奋:“我靠!你那副仗势欺人的狗腿子嘴脸真绝了!”
“以前混黑道时耳朵听出茧子,倒背如流。”楚衡空掏了掏耳朵,“我的工作之一就是让他们打道回府。”
“可以,就该这样给他们狠狠上嘴脸。”姬怀素恶笑一声,“但别过头,自己小心。”
楚衡空点点头,他明白搭档的意思。打从下船起他就提高了警惕,不单因为之前那些杀手的雇主就来自沼泽,更因为那潜藏在空气中的危机。
对于经验丰富的人们而言,危机感是比五感更敏锐的“直觉”。被枪手瞄准时会感觉到对方的视线,被人跟踪时敌意就像气味般明显。而沼泽的危机不同于寻常的险境,直觉带来的警示并不强烈,却时刻持续。就像是无数根细小的针藏在空气里,无论走到何方都会感到微微的刺痛。
楚衡空不时握住感知挂坠,以强化后的感知探查每一个可能藏匿杀手的角落。出集市之后嘈杂的人声总算消停下来,他们沿路走入小型的聚落。泥泞道路两旁多为低矮的木屋,居民区鲜少见到成年男女的身影,而多是老者与孩童。很奇怪的是,那些孩子大都躲在屋里,只透过木板间的缝隙偷偷瞧着街上的来客。
“沼泽不该这么安静。”姬怀素皱眉。
阿达里闻言冷笑:“现在可不是适合出门的时候。”
无需阿达里多言,敏锐的两人也察觉到了空气中的僵硬。这聚落与港口集市明明距离不远,氛围却是一个天一个地。楚衡空侧耳倾听,隐约捕获到哭声与呻吟。
他们在诡异的宁静中走出聚落,沿坡道一路向上行去。一座石头教堂建在道路的尽头,那建筑看来更是古怪,所有的窗户都被黑布封死,像一座人工制造的禁闭屋。阿达里到教堂门口就停下脚步,笑容中多了一分讥讽。
“请进吧,大探长。桑嘉就在里面,我还惜命,恕不奉陪。”
楚衡空屏住呼吸,推门而进。他的视野被强光激得一晃,被封死的教堂里竟然亮如白昼。可教堂中没有灯也没有烛火,那光芒来自于人们的双眼,来自于人们的皮肤!
教堂内原有的桌椅尽数撤去,数十张白布一字铺开,形容枯槁的人们痛苦呻吟。他们穿着裹尸布般的黑衣,可纵使如此也能清楚看到身体各处的明黄色光斑。那光斑潜伏在皮肤下层,如根治不去的癣病四处蔓延。症状最严重的人近乎被光斑占据了身体,已看不出先前的面容,而像是人形的光体。
白发苍苍的老妇盘膝坐在众人中央,在小碗中研磨着褐色的药汤。她抬头望向楚衡空,视线昏沉,声音淡得像烟雾。
“快快闭门。”桑嘉婆婆说,“光中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