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琴声,今霄看到了一位白衣神女。她落于树冠上素手抚琴,琴音同粉色的花一朵一朵的飘落下来,在湖水里打着旋儿。
“你来了?”抚琴的神女说。
声音清越,不次于琴声。
今霄想要看一下她的面容,可水汽氤氲,她几次尝试都未能看清。
“我来是有一事要问你?”雁朝的声音很轻。
“你杀了那么多人神妖,只是要同我说话?”神女的声音也很柔和,像是母亲。
“不全是。”
琴音戛然而止,神女从树上飞来,“你问吧,我会回答你,只是你问完便回去吧,不可再继续错下去。”
雁朝看着那张记忆中丢失的面庞,话到嘴边变成了,“那些年你有没有想过帮一帮我。”
她的声音轻柔,像一阵风拂过今宵的耳畔。
“没有。”
神女看着对面与自己七八分相似的脸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了真话,“你该知道,那具身子只是我下界历劫的躯体,她是我我却不是她。至于你,也只是我漫长生命里的一粒弥子,那具躯体身死的一刻,我们的因果就了了。”
雁朝点了点,没有再看神女,她打量起了这个宫殿。
两人陷入沉默。
许久神女说,“你的父亲……”
“他是九渊魔界的人。”雁朝皱眉,“这我知道,下界的一个医修告诉过我了。”
今霄瞪大了眼,那个医修该不会是她的师父吧,她确实酒后多话经常叨叨什么:六界其实是一个话本子,主人公是三十一重天的神女凤越和九渊七十三层的魔尊白焯,两人相爱相杀三千年,最终神女以自己一魄为代价杀死白焯封,印九渊而结束。
所以这些是真的,眼前这人是神女凤越?雁朝是男女主人公的孩子?怨不得她的修为如此奇特。
“你来此是为了他?”神女摸了摸雁朝脸上的伤口,似有怜惜,“回去吧霓儿,他已身死,你勿起其他念头,好生下界去,你闯下的那些祸我来为你处理。”
雁朝抬起眼帘,绿色的眸子神色莫测。
或许她做这一切是为了救九渊下的那位魔尊,也或许是为了报复这位神女,今宵猜不透。
“不要再错下去了霓儿,回去吧,回下界去我保你,往上是我与九位神君,你……”
“我不是霓儿,我是雁朝。霓儿二十年前就死了,她死在长明山上的时候你是知道的吧,你当时既没有想过去救她,现在为何又来保我。”她问的诚恳又淡漠,神女一时也无言。
一滴泪落了下来,砸进湖里。
湖水荡漾,今宵在湖里看到了雁朝,一幕幕的过往像一卷卷画被揭开。
她看到了年幼的雁朝。
看到她赤脚走在父亲的血泊里,看到她眼睁睁看着母亲被万箭射死。
看到她被带上了长明山,像狗一样被拴在地牢里。
看到她被鞭打着扫山门,看到她被打断了手脚扔进枯井里,看到她在井底被烈日晒被暴雨淋。
看到她一点点退化成一头孤弱的小狼,被锁进不见天日的黑洞里。